第二十四章(第4/8页)

“阿代尔菲剧院吗?”我问,“或是华伦鞋油厂的旧址?或者你指的是苏格兰场?”

“全部都是,而且不止那些,包括更远的圣詹姆斯厅、绕回来到皮卡迪利大道和特拉法加广场再过去那些地方,比如查令十字街和列斯特广场,再沿着河岸街到柯芬园。”

“然后呢?”

“想象那些地方变成一座巨型玻璃金字塔。想象整个伦敦从比林斯门到布伦斯伯里到摄政公园,到处都是巨型玻璃金字塔和青铜人面狮身像……可以的话,请你想象一下。因为祖德一定想象得出来。”

“太疯狂了。”我说。

“是啊,疯得像制帽工人[3]碰上星期天。”菲尔德笑道,“可是那就是祖德和他那些匍匐在地窖里膜拜埃及神祇的追随者奢望的景象。而且他们决心要实现,如果这个世纪办不到,就等下个世纪。想象一下,到了20世纪,你眼前那些地方到处都是玻璃金字塔和神庙,还有神庙里的秘密仪式,以及催眠巫术和被他们催眠的奴隶。”

“疯狂。”我说。

“是啊,”菲尔德说,“但祖德的疯狂并不会减低他的危险性,只会助长。”

“好吧,”这时我们又走回桥头,“反正跟我没关系。菲尔德探长,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和保护。”

菲尔德点点头,却以手掩口咳了一声。“还有最后一件小事,算是我们结束合作关系的一个不幸后果。”

“什么事呢?”

“您的……呃……研究。”

“我不太明白。”我说。其实我明白得很。

“先生,您在地底城那个鸦片馆做的研究。准确地说,就是您每星期四夜访拉萨里鸦片馆的事。很抱歉,我不能让黑彻利探员继续担任您的向导兼保镖。”

“哦……”我说,“原来如此。探长,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打算中断那方面的研究。毕竟我还得忙着改编剧本,小说也完成近半,现在我既没时间,也不需要继续那项研究。”

“是吗?嗯……坦白说我松了一口气。我很担心撤回黑彻利探员会造成您的不便。”

“一点儿也不。”我说。事实上我每星期进入拉萨里烟馆前跟黑彻利的小酌早已经发展成共进晚餐。11月某天我们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如今已经变成我的密探的黑彻利提醒我,菲尔德不打算让他继续担任我每周一次的护卫。

当时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婉转地询问他能不能利用上班以外的时间私下接案子做。

他说他可以。他确实可以,事实上,他也早做安排,确保他在菲尔德侦探社固定周四晚上轮休。“我告诉他要陪女儿。”黑彻利跟我抽雪茄喝咖啡时说道。

我开出相当优渥的价码让他瞒着菲尔德继续护送我。黑彻利爽快答应,我们握手成交,他的巨掌完全包覆住我的手。

因此,1867年12月中旬这一天,我跟菲尔德也握了手,然后在滑铁卢桥上分道扬镳,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我把菲尔德赶出我的生命的同一个星期,纡尊降贵赴了另一个约。这回是我主动约对方到弗利特街的考克与柴郡起司用餐。我故意晚到,进门时看见乔瑟夫·克罗已经坐在位子上。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哔叽西装,置身在这家想必比他这个水电工兼酒商儿子平时出入的场所豪华且昂贵许多的餐厅,整个人显得坐立难安。

我举手招来酒侍,点了酒。我还没来得及对畏畏缩缩的小个子克罗说话,他就嗫嗫嚅嚅地抢先开口:“先生……柯林斯先生……如果是因为10月那个晚上我留下来用餐,我向您道歉。我只能说是您的管家G太太主动邀我,说是感谢我提前完成楼上的管线工程。如果这件事我做得不妥当,我想在这里向您说声抱歉……”

“没事,没事。”我打断他的话。我把手搭在他的粗布衣袖上,赶紧缓和气氛。“克罗先生……我可以喊你乔瑟夫吗?我今天邀请你来是为了向你道歉。两个月前我看见你时的惊讶表情可能——想必——让你误以为我在生气。所以我希望今天这顿可口料理能有所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