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忆江南(第4/13页)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巴特尔跳着脚躲,痛得五官扭曲又不敢还手,叫着直问,“阿妈住手!孩儿做错什么了?!”

  母亲狠狠地抽,一边打一边哭骂:“我叫你去打南宋,我叫你去做第一勇士!我打死你这畜生!”

  巴特尔不太明白,只能求饶:“我不是畜生,不去了!不去了!可……可是大汗点名要我了啊,我……我不能不去,阿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不敢有什么用?

  蒙古治军严谨,哪能轻易脱逃?

  听见他的话,母亲更怒,愤而拔刀,直直往儿子脑袋砍去。

  巴特尔闭着眼缩着头,不敢躲避。

  刀离颈间半寸,迟迟未能砍下。

  巴特尔悄悄睁开眼,却见母亲早已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双唇发抖,眼里更是比黑夜更深的绝望,毫无生机,看着儿子的目光,就好像死人在看死人。

  终于,她丢下刀,摇摇欲坠地离去。

  巴特尔害怕地拉住母亲:“阿妈,你不要我了吗……”

  母亲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再也没看他一眼。

  巴特尔很笨,他不明白为何心疼他的母亲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只隐隐知道母亲不爱他了,于是害怕地在帐篷前跪了一晚,直到月落日出,寒露湿衣,依旧没有被原谅,没有送别。只有其其格悄悄给他送来一块羊肉馅饼。

  其其格担忧地问:“你阿妈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打你?”

  巴特尔只是哭,说不出。

  天亮了,将领再三催人,他只能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随着大汗的军队,踏上了南下的征途。其其格骑着骏马,如无数蒙古少女般,追了一程又一程,没有千言万语,没有离别依依,她在风里喊:“巴特尔!我会替你照顾阿妈的!”

  巴特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肆】

  军帐,梦话一片。

  阿来夫:“如娜仁看不起我,我定要她后悔,如娜仁,如娜仁,混账如娜仁……”

  巴特尔:“阿妈,江南,阿妈,其其格,我错了……”

  特木尔:“羊奶酒,烤羊腿,酪蛋子,好吃,好吃……”

  【伍】

  阿来夫砍下了宋军的少年头颅,带着满身鲜血,偷偷去吐了一场,待他的另个好朋友巴音被宋军杀死后,心肠又硬了许多。特木尔依旧没心没肺,只听军令而行,什么事都敢做,草原抢掠成风,人人都是猎杀好手,就连将军让他们去屠城抢女人,都毫不犹豫,只有巴特尔越来越沉默了。

  少年的成长,铺着血和泪,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阿术带军攻打襄阳,守将吕文焕顽抗,久攻不下,尸横遍野。

  特木尔聪明,阿来夫机敏,巴特尔神力,三人深受大汗器重。

  巴特尔却在无人的角落,用宽大的巴掌捂着脸,细细地思索着。

  记忆中爷爷的英雄事迹总是那么的威风,可是爷爷从未说过手上沾满鲜血的滋味。和杀羊宰牛不同,黏糊糊的,带着罪恶的感觉,怎么洗也洗不清。耳边永远回荡着人们的惨叫和求饶。他永远不会忘记来襄阳途中路过的被洗劫村庄,哭着求蒙古将士们饶恕孩子的母亲,跳井自尽的少女,在路边哇哇大哭却不知所措的孩子,战争中的每一件事都与母亲的教导不同,一遍又一遍刺激着他很柔软的良心,让他害怕和迷惘。

  朋友们都变了,变得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