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脸孔中的谜(第2/6页)

他再度检查耶拉的通讯簿,拿上头的姓名电话去对照市区电话簿。他找出两边不符合的,试打了几个电话:第一个打到拉雷利的一家塑料公司,他们制造洗碗盆、水桶、洗衣篮,只要提供模型给他们铸模,一星期内便能生产并运送出上千个各种颜色的任何物品。第二个电话是一个小孩接的,他告诉卡利普,他和妈妈、爸爸、奶奶一起住在这里。不,爸爸不在家。在话筒传到焦虑的妈妈手上之前,一个之前没提到的哥哥插话进来说,他们不会把名字告诉陌生人。“你是谁?你是谁?”紧慎而恐惧的妈妈说。“打错了。”

等卡利普看完耶拉在公车票和电影票根上的信手涂鸦后,已经是中午了。其中一些纸片上,耶拉艰难地写下他的观影心得,另一些上面则记下演员的名字。有的名字下面画了底线,卡利普猜不透原因何在。几张公车票上也写着姓名和文字:其中一张(十五库鲁的车票,显示它是1960年代发行的)上面,有一个用拉丁字母拼凑组成的脸。就这样,他阅读着票上的文字、影评、一些早年的专访(知名美国影星玛莉·马罗昨天来访!)、填字游戏的草稿、他随手捡选的读者来信,还有几张新闻剪报,内容是耶拉计划写的几件贝尤鲁凶杀案。大部分案件都大同小异:全都使用厨房的尖刀,全都发生在半夜;犯罪的原因除了当事人喝醉酒外,更是由于好勇斗狠的本性。报道中的强硬口吻反映出这样的道德观:“混黑道的人下场就是如此!”耶拉把报纸上的一些数据,拿来用在“伊斯坦布尔观光景点”(奇哈格、塔克西姆、拉雷利、古图路斯)专栏的几篇文章里,重新叙述凶杀案的故事。卡利普看到一系列“历史上的第一次”连载,想起土耳其第一本用拉丁字母编写的书籍,是在1928年,由教育图书社的发行人卡辛姆先生出版。这个人也发行了好几年的《知识性日历附时刻表》,一大本厚如砖头,让人每天撕下一页。每一页上面都印着——除了如梦最爱的每日菜单外,还有阿塔图克的格言,或是杰出的伊斯兰人物,或外国名人,像是本杰明·富兰克林或波特佛里欧,以及轻松小语——一个钟面,指示当天各节祷告的时间。其中几张没撕掉的日历上头,耶拉在钟面上乱动了手脚,把指针画成圆脸上的尖鼻子或长胡须。这使得卡利普相信自己发现了一条新线索,赶紧拿出一张白纸记下来。吃午餐的时候(面包、奶酪、苹果),一股莫名的兴致让他开始翻笔记。

一本笔记本里,记载着两本翻译侦探小说的摘要(《金甲虫》和《第七封信》),以及一些密码和暗语,选自几本有关德国间谍和马其诺防线的书籍。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他看见一道颤抖的绿色钢珠笔笔迹。线条看起来有点像开罗、大马士革和伊斯坦布尔地图上的绿色墨水痕迹,又似乎有点像人脸,或是像花,也颇像曲折的溪流,蜿蜒滑过一片平原。卡利普跟随着不对称而无意义的曲线从第一页走到第四页,接着在第五页的地方解开了笔迹之谜。答案是有人把一只蚂蚁放在一张空白页的中央,然后拿一支绿色钢珠笔紧跟着焦急逃命的昆虫,在它身后留下凌乱的轨迹。来到第五页后,精疲力竭的蚂蚁绕着圈子,画出犹豫不决的轨迹,最后在纸张的中央,留下一具被人压扁的干尸。不知道这只倒霉的蚂蚁因为无力提供任何解答而被人处决,是多久以前的事?而这个奇怪的实验与鲁米的文章又是否有所关联?卡利普展开调查。在《玛斯那维》的第四部中,鲁米曾提到有一只蚂蚁爬过他的草稿:一开始,蚂蚁注意到阿拉伯字母中藏着水仙和百合花的影子,接着有一支笔创造出这片文字花园,接着有一只手引领这支笔,再接下来有一个智慧生物控制着这只手。“而最后,”耶拉在他的文章中补充,“它察觉到还有另一个至高的智慧,带领着这个智慧生物。”卡利普本想对照笔记和专栏的日期,从中建立一个合理的联结,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只记录了伊斯坦布尔历史性大火的地点、日期以及所烧毁的木造房舍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