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糟糕的情人(第4/5页)

李白始终觉得直到十月五日他都没有做好这个决定。

可过到这天李白才明白,信封上写了那么大一个2,那相对的1是什么,应该是有的吧,肯定是有的。

第一张纸画了一道长轴,起始是四月,结束是年底,似乎过上一段时间,杨剪就把轴涂黑一截。这是什么期限么,李白已经能够猜个大概,可无论如何,都是这样——杨剪本有另一条路可走。

是他堵死的那一条。

杨剪本将拥有很多,可不提未来,光是过去曾有的,现在好像也都失去了。

连李漓都因此抱有自愧。

李白把信封和那一厚沓白纸放在膝盖上,从沙发缝里找出药瓶,没有水,他嚼碎了干咽。

药起效得很快,李白的手不再颤抖,把纸抖出哗啦啦的声响。他又一次把纸张翻面,第二十九张的背面还写了两行,落款十月十二日,字体一反先前的草乱,是用钢笔写下的,笔锋依旧如刀锋:

如果你今天来找我了,我就把它交给你。

恨到受不了的话,就交到警察局吧。

李白如拜会老友那般轻轻摩挲这两行字,杨剪想必写得用力,他的指腹能感觉到笔尖留下的细小凹痕。他用嘴唇亲吻它们。纸张暖暖的,“送别礼物。”“你想拿它做什么都可以。”言犹在耳。听够了,他就从沙发下面拉出新买的铁盆,把信封丢进去,再拎起腿上的纸,从第二十九张开始逐一撕碎。

没有停,他撕得麻利极了,地下室不通风,空间狭小得只能装进去那张沙发,李白怕把氧气烧光,端着盆爬上这栋老写字楼的顶层,趁着傍晚天台无人,往盆里倒入半瓶酒,丢***火柴。

轰。火焰瞬间就腾了起来。

李白看着在火舌下蜷缩的碎纸,罪恶,痛悔,那些数不清的,能不能也就此化灰。他闭上眼睛,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张的内容。怎么会恨得受不了,他又想,比恨更可怕的是想念,它能扎得更深,要是想得受不了的话,我能把这颗脑袋送到警察局吗。你会开心吗。到现在这个结果,是你的树状图也算不到的吗,那你有过后悔吗。

你也在想我吗。

他就着火尖儿点燃一支烟,看着落日,一口一口地抽。这盆里的酒和纸烧得太快了,远远不及那夜的凤尾,等全都烧干净了,香烟还没有抽完,太阳也没有落下西山。

没过多久李白就背上了远行的包,一个远在青海的电视剧组目前紧缺人手,愿意招他这种廉价工,琳达姐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语重心长,要他好好抓紧。

李白态度很好地接了下来,不停说着谢谢,次日便出发。

那是十二月的第十二天。

他知道拍电视剧是种一耗就耗一年半载的耐力活儿,存款还剩四五万,他想再多赚点,干完这一票就顺道去川藏找找杨剪,找到之后就远远地看上一眼,绝不多看,绝不打扰,找不到,钱快花光了,他就再去干一票新的。

这好像是种能够实施的循环方案。

但川藏还是太大……李白倚在火车窗边,他有点好笑地想,自己现在也在川藏附近,那么可以偶遇吗。阳光被一条条隧道切成段,让他想起涂黑的长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得不接受花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把杨剪找到的事实了。

也就在这时,罗平安来了电话。

李白盯着来电显示琢磨了几秒,按下接听,“我的命中命中”歌声停止,粗着嗓子的男声传入耳朵:

“杨剪这小子怎么失踪了?你有他新手机号没?”

“没有。”

“我靠,真玩离家出走啊!”罗平安愁道,“什么时候换的号你知道不?”

“我没给他打过电话。”

罗平安大呼“奇了怪了”,问李白最近在忙什么,李白用沉默表示不想说,吃了瘪,罗平安也不发蔫,又提及最后一次与杨剪见面,是在朝阳区一家叫做“兰棠”的酒吧,他们几个兄弟怕杨剪成天闷闷不乐,在里面给他寻了个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