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疼痛转移(第3/5页)

对了,他怎么是孤身一人了?那位总跟他黏在一块的“林黛玉”,前两天还在婚礼上跟他挨着坐,怎么现在又没影了?

李白觉得奇怪极了,赵维宗在哭。在哭的竟然是赵维宗。

而杨剪那么平静,坦然,让人看不出消沉。

好在那人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不合适,迅速整理好情绪,领着妹妹也要离开,杨剪和他们并排走着,经过暗处的李白,横穿明亮的大厅,走到门前却驻足,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拜拜。”他的声音淡淡传来。

斜阳囚在松林间,被矮窗框进画里,杨剪回到室内,在窗边长椅的一端坐下,骨灰盒放在大腿上,他颔首静静地看。

大厅里只有他一个,李白追到走廊入口就不敢动了,看还是一直再在看,从杨剪送走赵家兄妹,看到他定成一个剪影,连半长的额发都静止。

李白的呼吸也要静止了,殡仪馆里没来由的寒气爬得他浑身都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偶有工作人员路过,暮光追随圆日落向地平线,沉聚成浓红,映得满天都有了颜色。这是黄昏最盛的时候,李白依旧目不转睛,有一个闪念,他怀疑自己所看的人已经睡着了。

也正是这一秒,杨剪冷不防开口:“看够了?”

李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剪仍旧垂着眼眸,目不斜视地朝着骨灰盒,又道:“出来吧。”

李白不得不相信了,尽管,杨剪根本就没看他,尽管他每个关节都是僵的,走一步就好像要抽筋。他如此怪异缓慢地挪到杨剪面前,一停步,就又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坐。”杨剪抬脸,用那一只右眼看着他。

李白默默坐到长椅另一端,跟他隔了三个位子,这才看见地上映了一块金红余晖,与周遭惨白的地砖格格不入。

“又见面了,”杨剪笑了笑,“这也没法避免。”

“……我来,看看姐姐。”李白盯着那块夕阳的印子。

杨剪把盒子放在身侧,直接推着它在金属椅面上一滑,木头颠得格楞楞响,李白猝不及防被它撞在大腿旁边,差点一下子跳起来,终究是没有,他拼命压住波动,转脸想看看杨剪,战战兢兢地,他的目光先一步扫过那个雕成宝殿状的木盒,看到中央小圆片上,杨遇秋黑白的微笑。

她就在里面。

她的笑依然动人。

李白无法挪开视线,更无法,抬起手去碰一碰那圆框,摸一摸那漆木。就像被魇住了,他的眼眶一点点被泪水充满,盛不下了,泪珠无辜地连串串儿落下来,他咬紧嘴唇,连肩膀都在打颤。

而杨剪见他这样,从包里翻出一个提西瓜用的白色网兜,把骨灰盒缠住打好结,以防它盖子不牢洒进包里。拉上背包拉链,他单肩背上就走,盒子沉甸甸砸上他的后背,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李白的存在。

“……杨剪!”李白从椅子上跳起,他最终竟只能叫出这一个称呼。

怎么说不出“哥哥”。

他自己都从没想过。

杨剪回头,侧目看着他,那单独一只眼中不见情绪,也没有神采。那样子就像在问:你还没看够?

李白快步追了过去,“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被电焊的焊渣迸了一下。”杨剪推门,径直穿过车行路,走上松间的石板道。

李白的手指蜷了蜷,捏紧裤缝,他还是不自觉“嘶”了一声,好像至此才真正清醒过来,没了黑布袋子,他眼前从没这么明朗清晰,他的心却疼得抽了两下,重重砸在胸口,“还看得见吗?”

“暂时失明吧。”杨剪说,无所谓的语气。李白的问话卡了太久,他们已经穿越松林浓密的阴翳,天色的确是越来越暗了,在这铺天盖地的昏晦之中,杨剪的步子迈得平且快,好像仅这一只眼睛就够他看清布满阶梯的前路,在高低林立的墓碑间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