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5页)

男人狠狠地惩罚了我。惩罚的方式很独特、很棒:他把我拽进浴室,剪掉了我的头发。

浴室里冷飕飕的,开着换气扇。空间很狭小,天花板却很高,一切声音都回响在头顶上。好多地方的瓷砖掉了,浴缸内部伤痕累累。

“你都干了些什么!”

男人手里拿的是上次剪破我衬裙的那把剪子。和那次一样,他先“咔咔”地比画了几下,发出尖锐的金属声来震慑我。浴室里全是回音,它们在我的耳膜里振动的时间更长了。

我深切知道这剪子有多锋利。刀刃不过是稍稍碰到了裙摆,衬裙就裂开了。任何抵抗都是无效的。当时,他压根儿没用什么力气就把我扒光了。

“你居然诱惑我最心爱的孩子,太不像话了……”

男人抓住了我的发髻。一直勉强维持到现在的发型瞬间瓦解,头发覆盖了我的脸。

“我要惩罚惩罚你!就这样,就这样!”

他抓起一把头发,拽着我转圈。头皮被拽得吱吱响。

“不要!”

我喊道,脚踢向洗脸台,腰撞到了浴缸边缘。头皮疼得仿佛被人整个从脑壳剥去一般。

“求你了,别这样。疼死了,疼死了……”

冰冷的刀刃碰到了头皮,头发一缕一缕地从眼前落下。山茶花油早已蒸发,头发干燥无比。男人不停地剪着,头发接连不断地掉落下来。我觉得我的脑袋已经光秃秃了,他还是不停手——他不原谅我。

“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对不起!”

我反复祈求。男人没有答话。我意识到,自己正是因为想接受惩罚才主动坦白外甥的事情的。对了,当时我引诱外甥来爱丽丝就是为了这个。

嘴唇、乳房上全都沾着头发,怎么拂也拂不去。他的手和他最自豪的西服也弄脏了。窗户外面一片漆黑,雨滴顺着玻璃流了下来。

剪刀从男人的指缝间落下,掉到了地砖上。他屈着膝,呼哧呼哧地喘气,大声咳嗽。我们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动。我想摸摸脑袋,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实在没有那个勇气。手一直抖个不停。

淋浴喷头被开到最大水量,热水淋了下来。发丝就像不情愿离开似的,挂在瓷砖角上或者肥皂盒上,朝着下水口流过去。我不敢相信这些就是刚才还长在自己头上的东西,它们一根根宛如黝黑细长的寄生虫,互相缠绕着,不停蠕动着,四处寻找逃生口。最后筋疲力尽,都被冲走了。

男人拿过喷头冲着我喷水。我退到浴室一角,脸也背了过去,但是他拿着喷头追着我不放。我的眼睛睁不开,声音也出不来,热水从鼻子和耳朵灌进来,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感觉怎么样啊?再给你加热点!”

他拧了拧调节温度的旋钮。没冲下去的头发积成一团堵在下水口,全都气息奄奄的。原来,我就是那被溺死的老鼠。

到了半夜,电也停了。关了灯以后,风声听起来像是近在耳畔。雨势看来暂时不会减小。男人脱下湿衣服,这回他会换上哪件西服,戴上哪根领带呢?屋里太暗,我看不太清。

我仍然一丝不挂。

男人在办公桌、咖啡桌、饭桌上分别立起一根蜡烛。他准备了橘黄色的料理,还是盛在浅盘子里的糊糊。糊糊放在地上,我就趴在地上,伸长脖子,用舌头去掬。但总是掬不好,那些液态物体常常从嘴角流出来,把脖子都染成了橘黄色。男人什么也没说,也不喝水,只是坐在沙发上盯着我。

我悄悄看了眼书柜,用余光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模样。映出来的脑袋呈淡淡的乳白色,看上去又可怜又滑稽,宛如一只羽毛还未长全的雏鸟。头发长短不齐,朝着四面八方支棱着,还打了结。我试着眨了眨眼睛,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想确认这是不是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