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人生:不请自来的领悟(第2/5页)

人们常说:“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失眠也是一样。平日里,把失眠当病的人并不太多,可如果失眠成了习惯,那种折磨犹如软刀子杀人,内心的挣扎和绝望感受比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病还严重。在人群中,这种病多发,尤其在用脑的群落更为普遍,难怪在我采访过的很多政府官员和知识分子中,讨论哪种安眠药效果更好并不是一个少见的话题。

接到这些关于失眠的信,我一直没有详细地一一回信,希望我在此写下的文字能算作一种答复和祝福。我们共同经历过便能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苦楚,愿它能在人们的身边消失,这样的话,夜才是浪漫的,生命之树才是绿色的。

对于我来说,几年之前,这场面对自己的战争来得似乎没有预告。

人群中总有一种说法,本命年该如何如何,我一直对此说法将信将疑。但1992年是我的本命年,而内心的战争偏偏在这一年爆发,难怪我的一些朋友会将这一切挂上钩,抱怨我过年时不系上一条红裤带是个很大的错误。

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属于睡眠非常好的那种人。从小开始的体育锻炼一直坚持到大学毕业之后,身体不敢说健壮,但健康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太把身体健康放在心上,身体找我麻烦恐怕得是中年以后的事吧。

但极度不规律的单身生活却在为身体制造隐患。进入1992年,打击先从肠胃开始。有一天傍晚出去看话剧,时间紧就在路边小吃摊解决了晚饭,谁知从第二天早上起,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激烈地疼痛。闹了一整天,肠胃自然虚弱下来,但毕竟年轻,没把它当回事,第二天正赶上单位发牛肉,单身宿舍没有冰箱,只能将牛肉一煮了之,肚子还没好,就是接连两天的牛肉餐,这之后,肠胃就亮了红灯,基本上不太工作了。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似乎没怎么饿过,肠胃总是饱饱的。现在当然知道,这是牛肉和虚弱肠胃严重冲突的结果。其实当时也知道了自己的错处,一服一服的中药熬着吃,可伤得太重,解脱起来也就自然缓慢。

可以想象,一个大小伙子,连续几个月没有认真吃饭,身体该是怎样一种状况,而正是这一点开始为后来的失眠打下了伏笔。

从这一年的4月起,我为一家出版社赶一个书稿,书名是《动荡节拍——中国流行音乐现状》,出版社催得很紧,我也丝毫不敢松懈,十来万字二十多天就写了出来,自然是将休息时间都搭了进去,严重的用脑过度又为失眠埋下了更重的伏笔。

灾难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我睡的最后一个好觉现在记得清清楚楚:是当时欧洲杯足球赛丹麦对德国那一夜。由于这场球凌晨的时候现场直播,作为球迷我自然不想错过,于是和衣而眠,谁知一不注意却睡过了,醒来时比赛已经结束,我自然十分沮丧。到了单位,听同事们介绍了精彩的片断,又写了一篇关于本次欧洲杯的评论文章,在报纸上发了,然后下班回到宿舍。直到睡觉前,日子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看看书,听听音乐,和同屋聊聊天。

但关上灯躺下之后,就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下半夜才打了一个盹。对这一怪异的现象我丝毫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头一夜无心插柳睡得太香造成的呢!

第二天第三天的夜晚依然是这样,再到后来,是迷迷糊糊了一小会儿,可凌晨时分就醒来,然后怎么也睡不着,这比刚开始时睡不着还可怕。

想不当回事也不行了,当时我们宿舍两个人,每天都听他大半夜的甜美蔚声,然后迷迷糊糊一小会儿,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白天头晕,眼睛见不得光,饭量更小了,情绪开始极度地不稳定,书和电视都没法看了,整日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