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士难求

海盐城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城分两重,中有衙城,是地方统治机构所在。外城开七门,以两条十字街为布局,当然以通向南门的大街最为繁华,因为南门外便是码头区,平时车水马龙,装卸货物昼夜不停,所以南门大街被城民称为众宝街,是海盐城商贸的命脉。

在城防上海盐也是无懈可击,周围有城壕环护,引进海水成护城河,以吊桥供出入之用。外城墙高达二十丈,城门设箭楼,大大增强了防御力。

现在的海盐当然盛况不再,天师军起义后,大批居民逃往北方,商贸断绝,五天前北府兵更从嘉兴开来,不分昼夜对海盐狂攻猛打。昨天由刘牢之率领的水师大军,更于城南的码头登陆,夹击海盐,任何人均知海盐大势已去,陷落是早晚间的事。

徐道覆立在南墙墙头,望着潮水般退却的北府兵,城前遗下数以百计的尸体,脑海中仍浮现着刚才激烈的攻防战。

北府兵凭着压倒性的兵力,对海盐发动一波一波的攻击,令海盐的天师军疲于奔命,斗志逐渐被瓦解。敌方策略虽然成效显著,却非智者所为,因为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更会让战士们意识到,主帅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本性,从而削弱士气。

换过是谢玄,绝不会如此急于求胜,由此也可以看出谢琰和刘牢之是何等样人。

大晋的远征军对海盐是志在必得,所以集中力量来攻击海盐,而对附近其它两城吴兴和义兴用兵,只是牵制的作用。从这方面看,徐道覆晓得,谢琰和刘牢之已踏入他精心安排的陷井。

取得海盐后,远征军将进军会稽,希望能以会稽作据点,收复附近其它沿海城池。这是远征军的如意算盘,但徐道覆知道,远征军的算盘不但打不响,还会输得很惨。

卢循来到徐道覆身旁,叹道:“刘裕仍没有死。”

徐道覆微笑道:“师兄路途辛苦了,昨晚那场大雷雨很厉害吧!”

卢循仰观晴朗的夜空,道:“昨晚的雷雨确是来势汹汹,但我却有痛快的感觉,在那种天地难分、天威莫测的情况里,人的脑袋会生出很多奇怪的念头。唉!你想知道我两度暗杀刘裕而不果的过程吗?”

徐道覆道:“我已大约知道了情况。不用担心,刘裕这个真命天子该是假的,他绝对不是杀不死的怪物,只是暂时仍命不该绝。”

卢循讶道:“道覆怎能说得这麽肯定呢?”

徐道覆道:“是天师亲口告诉我的。他在到太湖缥缈峰与燕飞决战前,到海盐来见我,说了这番话,可是当我追问下去,天师却笑而不答。”

卢循皱眉苦思道:“天师怎能这麽肯定呢?或许他只是安慰你。”

徐道覆摇头道:“师兄和我该清楚天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从不作虚言妄语,只会实话实说。”

接着叹道:“但我也真的不明白,怎可以说得这般肯定?自上一回他决战燕飞,无功而还,天师便像变成另一个人,对我们天师道的事不闻不问,似乎天下间只有燕飞一人可令他紧张在乎,究竟在他和燕飞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卢循沉声道:“我在健康为天师送战书予燕飞时,和燕飞过了一招。”

徐道覆讶道:“一招?这不似师兄一向的作风。”

卢循苦笑道:“燕飞只一招便令我知难而退,他的真气非常怪异,防无可防,挡无可挡,只能硬抵,看是否能消受,如此武功,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作梦也没有想过。”

徐道覆只有听的份儿,不知说什么话好。

卢循续道:“在我离开前,忍不住问他与天师第二次交手的情况,当时他说了几句非常奇怪的话,虽然每一句话的含意非常清楚,没有丝毫含糊,但我听得似明非明、似解非解。事后回想起来,则是愈想愈糊涂,但又隐隐感到燕飞说了实话,而非是敷衍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