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安妮小姐的意见千真万确,”谢泼德先生回答道;他的女儿则说,“啊,当然了。”沃尔特爵士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海军这种职业很有用。不过,要是我的朋友中有人从事这一职业,我只会感到遗憾。”

“是吗!”谢泼德说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错,从两个方面看,我对这一职业感到不快。我之所以不喜欢它,有两个重要的理由。首先,出身低微的人可以因此获得过高的地位,获得他们先辈不敢梦想的荣誉。其次,这种职业会极可怕地摧毁一个人的青春和精力;海军比其他任何人更易于衰老,这种情景我一生中见得多了。在海军中服务,比在其他行业里更有可能感到屈辱,因为他父亲也许不屑搭理者的儿子竟受到了提拔,而他自己却过早地成为被人唾弃的对象。去年春天,有一次我在城里遇见了两个人;他们是我刚才一番话的好例子。一个是圣艾夫斯勋爵,大家知道,他父亲过去是一名食不果腹的农村副牧师。可我当时就得让位给这位勋爵。另一个是叫鲍德温的海军将领,相貌奇丑无比,脸色赤褐,皮肤粗糙又凹凸不平,满脸皱纹,两鬓白发稀疏,头顶似乎只有一层发粉。当时我身旁站着一位名叫巴兹尔·莫利爵士的朋友。我对他说,‘那个老头儿究竟是谁呀?’‘老头儿?’巴兹尔爵士大声说,‘那是海军上将鲍德温。你认为他多大了?’‘六十岁,’我说,‘也可能六十二。’‘四十岁,’巴兹尔爵士回答说,‘不超过四十岁。’你们可以想象出我的惊讶神情。这位鲍德温海军上将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海上生活把人弄成这副凄惨的模样。但是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这对他们都毫无例外:他们在海浪中四处颠簸,经受各种气候的侵袭,任凭风吹和雨打,弄成见不得人的模样。遗憾的是,他们在活到鲍德温海军上将这把年纪之前,没有突然死于非命。”

“不,沃尔特爵士,”克莱太太高声说,“这太残酷了。可怜可怜那些不幸的人吧。并非所有的人生来就那么漂亮。海上生活确实弄得人们容颜憔悴,水手一下子就老了。我常常注意到,他们很快失去了青春美貌。不过,其他职业,或者说大多数职业,不也一样吗?那些现役步兵也好不了多少。即使某些生活安定的职业,就算不是体力劳动,也要耗费大量脑力。这都有可能使人们未老先衰。律师勤奋工作,经常心事重重;医生必须风雨无阻地随时出诊;即使是神职人员——”她停了一会,想想如何说明牧师的职业——“即使是牧师,你知道,也要出入有传染病人的房间,他们的健康和脸庞都要经受有毒空气的侵蚀。事实上,我早就认为,尽管所有的职业都是必需的和值得尊敬的,但是只有无须工作的人才能在乡间过着有规律的生活,自由安排时间,满足自己的乐趣,衣食用度都凭自己的财产,不再为获取什么而苦恼。我是说,只有这些人,才有福气充分保持健康和容貌。我认识的其他人,在步入中年时,看上去都不怎么招人喜欢了。”

谢泼德先生竭力要说服沃尔特爵士乐意接受海军军官做房客,似乎确有先见之明;因为第一个想承租这房子的就是一位海军将领克罗夫特。不久以后,谢泼德先生在汤顿参加法庭季度会议时遇到了克罗夫特将军。事实上,谢泼德先生早就从伦敦的一位经纪人那里得到了这位将军的消息。根据他匆匆赶回凯林奇所作的报告,克罗夫特将军是萨默塞特郡人,攒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想回故乡定居。他到汤顿去,是为了实地看看广告上登载的附近一带的房子,可是这些房子都不合他的心意。后来,他偶尔听到——(谢泼德先生说,正如他先前讲过的,沃尔特爵士迁居计划是无法保密的)——偶尔听到凯林奇府有可能出租并了解到他(谢泼德先生)同房主的关系,就径自找到谢泼德先生,进行具体了解。经过时间相当长的晤谈,克罗夫特将军根据对方的口头描述,就对这一住所表现出强烈兴趣。克罗夫特将军当时还毫不隐讳地作了自我介绍,这使谢泼德先生确实感觉到他是一位十分可靠而又适合的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