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历劫何惧雪满山(第4/6页)

到了第三个宿营的夜里,平宗照例不假手于人,也不顾伤口未愈体力没有恢复,将她从驼帐中抱入搭好的帐篷里。叶初雪起初也反对,至少不能让他的伤口再裂开,平宗却说裂了正好让她练针线活。

平安对这两人如胶似漆似乎乐见其成,笑眯眯目送他们进帐篷。这几日来一应用度皆有平安张罗,平宗似乎将手头所有事情都放下,专心照料叶初雪,对这个妹妹倒是十分放得下心。

见平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叶初雪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肯回应。对比平安的掌握一切,自己却像个废人一样被抱来抱去,叶初雪感受到的是另外一种羞辱。只是她心中有着无法言说的愧疚,竟然无法坚定自己的立场去与平宗争取,一步步地妥协后退,以至于最终让自己落入了这样难堪的境地。

进了帐篷,平宗将她放在厚厚的波斯长毛毯上,自作主张地给她围上裘氅,仿佛还怕她冷,过去将她抱在怀中,问:“累不累?”

“累。”她点头,再也不堪忍受,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被你当作废人一样当然累。我有手有脚,你能不能别老当着别人的面把我抱来抱去的?”

平宗微微一愣,轻声说:“你身体还弱。”

“你呢?你就好了吗?”叶初雪说的时候恨不得去戳他胳膊上的伤口,“自己的伤迟迟不愈合,却来干涉我。”

“我的身体我知道。”他不为所动,陈述事实,“都是外伤,不碍事。”

叶初雪张了张嘴,一肚子针锋相对的反驳却无法说出口。他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讽刺她。她就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她伤在了身体的深处,她弄丢了他的孩子,所以没有立场和理由对他的关切做任何反抗。

叶初雪觉得她一生中从未如此憋屈过。她即便不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却总能在任何逆境中为自己争取自己的结果。然而如今她却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再辜负他了。她弄丢了他的龙城和军队,他的地位和权势,这是她原本的目的。那孩子却不是,她深感愧疚,因为欠他一个孩子。所以她才穷尽自己的极限去忍受,他对她越是无微不至,她心中的愧疚就越是沉重;甚至他越是绝口不提这件事情,叶初雪就越发得五内俱焚。

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却还如此悉心照料她。叶初雪自觉没有资格嫌药难喝、骆驼奶腥膻,嫌他事无巨细不问她的意愿,她只能将一切都承受下来。

平宗的瞪视,她张口结舌,半晌只能偃旗息鼓,故意冷着脸说:“随你便吧,反正又不是我疼。”

平宗对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却毫无察觉,满意地摸摸她的脸,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等你身体好一些了,等到了阿斡尔草原,我带你去骑马,骑骆驼,随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她想冲他笑着点头,却发现从来就做惯的虚伪在他面前连半分都使不出来。叶初雪无比痛恨自己此刻的软弱,心中懊恼不已。就知道不该放纵自己,不该让自己的情绪恣意宣泄,这就像是蚁穴毁堤一般,一旦出现了裂缝,就是灭顶之灾。

“怎么?你不愿意骑马?”他留意到她踌躇的神情,仍旧会错了意,笑道,“我知道你们南方人不喜欢骑马,但是在草原上,没有马简直寸步难行。是了,你一定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草原。一到北方就是冬天,冰天雪地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不知道,等到开春草都绿了之后,草原的美会让你忘记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只想纵马奔驰,兴尽而归……”

“为什么?”叶初雪深深垂下了头,只觉无限疲惫。他语调中的向往和欢欣越发令她此刻心痛如绞,她没有办法再装聋作哑下去,叶初雪不是个会逃避的人,即使是他帮着他逃避,也会令她举止失措,忐忑不安。“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