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宝钗飞凤鬓惊鸾(第4/6页)

  那样的笑容,既不是狂妄自大的挑衅,也不是穷途末路的绝望,而是一种有备而来的淡定。平宗突然警惕起来,她表现得太过镇静,这绝非她真实的心境。突然,他注意到她的腮微弱地动了一下,猛然明白,出手迅疾如电,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挤,逼她张开口:“你吃了什么?”

  叶初雪面色惨白,闭目不言,用尽全身的力量与他对抗。平宗的手指伸进她的口中,周遭一搅,挖出一粒药丸。“这是什么?”他捏着药丸逼问,其实并不需要答案。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手上加力,死死捏住她的脸:“为什么?”

  她说不出话来,却飞快地抬眼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

  平宗心头一颤,不由自主松了手。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他竟然完全能够明白。尤其是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想起曾经听到过的关于她的种种传闻,想起曾经两个人隔着千万里远的对抗,想起这一夜他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竟然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承认你的身份,我来护你周全。”他耐着性子做最后的妥协,“只要你说你就是永德长公主,我就以摄政王的身份接纳你。你渡江北上,刻意在长乐驿引诱我,又导演一出嫁人的戏码来,身受重伤也要跟我回龙城,不就是为了让我接纳你吗?你在我的羽翼之下,没有人能伤害你。只要你承认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说出来出乎他的意料。这不是他的初衷,甚至与他的来意背道而驰,但这女人总能让他改变既定的安排,即使他知道这样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说啊!”他催促,不相信这样的处境下她还有别的选择。

  她被压制,被胁迫,被揭穿,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样,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是镌刻在骨髓深处的羞耻感。在他的催逼下,她聚拢起全部的意志,咬着牙重申:“我是叶初雪。”

  “很好!”他被她的态度激怒,咬牙切齿地冷笑,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拽起来,不顾她的痛呼,攥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门外走。“我给过你机会。”

  屋外已经大亮,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住,院子里的积着厚厚的雪。

  平宗连拖带拽挟制着叶初雪从屋里出来,穿过小院中庭一路出了这座府邸,来到天幸坊的坊门外。正是清晨最热闹的时候,坊中住户纷纷出门经营自己的营生,而等待在这里的二百贺布铁卫,几十名被摄政王一纸命令召来的文武官僚,以及楚勒身后身戴刑索的十几个官吏,更是让天幸坊的坊门外被挤得水泄不通。

  平宗带着叶初雪一出来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看见自己的部署悉已到位,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扬手将叶初雪推倒在雪地里。纷扬的雪粉登时扑进她的口鼻,叶初雪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披头散发,身后的伤口迸裂,鲜血渐渐洇出来,染红了后背。刻骨的寒冷深入肺腑,她浑身颤抖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麻木虚弱,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叶初雪闭上眼睛,警告自己不能绝望。这样的对待并不算意外,早在渡江之初她就知道,一旦身份被揭穿会遭到多不堪的对待。她索性放松四肢,侧躺在雪地里,暗中庆幸此时他没有把自己踩在他的靴子地下,把她踩进泥土里。

  清晨热闹的坊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晋王亲自动手从崔府搜出一个女人的消息像鹘鹰一样迅速地在周围各坊街道中传开,但一种奇异的气场让所有人都想不起发出声音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了这个衣衫不整、狼狈匍匐在雪地里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