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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说什么。他说的是“当时以为”,那就够了。

“我知道,儿子,我知道。”他用一只手抹平腿边的毛毯,那动作很奇怪,像个女人。“不,”他接着说。“我不相信,这种话,我一句都不想再听了,永远不要。”

雾渐渐地变淡散去。路面上闪着淡淡的银光,运河的水面泛起几乎觉察不到的涟漪。我起身来到门前,他到底明白什么?他又不相信什么?这种话,他一句都不想再听了,永远不要,但这可不像绝食那么容易。

我想象自己跪在床前,将头埋在毯子里。我想象父亲苍老的手不再搓揉毛毯,而是抬起手,然后将手放在我的头上,抚摸我的头发。那只手感觉干干的,也暖暖的。我打开门,看一眼床头柜上的盘子,上面有一个奶酪三明治,一个苹果和一把餐刀。我没有动盘子,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平台。

别人都上床了,我也躺在自己的床上。刚过正午,我愈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亨克应该住在这里,跟丽特以及他们的孩子们住在这里。尽管年龄有差距,丽特和阿达肯定能相处得亲密无间,她的孩子们还可以跟特尼和罗纳尔一起上学,不,应该说是她的孙子孙女们,我应当是叔叔了。亨克会发自内心地对年轻的奶罐车司机说,看到他离开他很难过,并祝他一路平安,甚至可能会拍拍他的肩膀。我看着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有时候看着镜子,看到的却是亨克,他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如果刚才我们俩一起站在父亲那里,那会是什么样子?父亲还会认为我们在密谋反对他吗?我们还能够直视他的眼睛将他激怒吗?亨克会支持我,还是会轻轻但清晰地喊我一声白痴?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只有半个身体。很长时间以来,我无论做什么也都一直用的这半个身体。不再肩并肩,不再面对面,不再把对方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马上,我就要去挤奶了,明天早上,我还要挤奶,当然,还有这一周余下的日子,还有下一周。但是现在,仅此似乎不再让我感到满足,我想,我不能继续躲在奶牛的背后,像个白痴一样听任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