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2/3页)

我看到他脖子上的肌肉在颤抖。

开始挤奶前,我来到堤道上,看到他骑着父亲的老爷车冲我而日来,车把上挂着一个阿欧博尔特·哈恩超市的袋子。他理了发,又买了些东西,因此才去了那么长时间。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指了指袋子:“都是食品。”我抬起手,可他赶紧把头甩开了,好像他感觉到了我要伸手去摸他刚理过的头发,其实我自己还没意识到呢。

“你干嘛把头发理这么短?”我问。

“没为什么,”他说。“简单轻松。”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位老乡村理发师(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正灵巧地转动手腕在白大褂上刮一下梳子,把上面的头发刮掉。理发师的镜子里,一辆福特车慢慢地开了过去,把路对面院子里郁郁生长的灌木丛给挡住了。老福特车后面还带挡泥板,和老渡船一样,都是淡绿色。我闻到了白桦洗液刺鼻的味道,看到亨克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他在阿欧博尔特·哈恩超市(1)买了淡色的肉末。开始做饭之前,我带他到炊具室看冰柜。“打开它,”我说。

他把盖子揭起来。“天哪,”他说。“那都是肉吗?”

“这里有半只牛呢,”我说。“都用袋子分装好的。”我抽出一只系有红色带子的冻得像岩石般坚硬的袋子。“红色的是肉末,是牛肉末,蓝色的是牛排,绿色的是用来烤的。”

“那另外半只你们怎么处理了?”

“屠夫把它卖了。”

他放下盖子。“我这辈子一直吃猪肉,”他说。

亨克用西红柿、辣椒、洋葱、大蒜和香料做了几道菜,二十分钟就搞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开塞钻,开了一瓶南非红酒。

“让我闻闻,”听到软木塞砰的一声打开了,亨克说。

我把瓶子放到他的鼻子下面。

“不,我说的是软木塞。”

我把软木塞凑到他鼻子下面。

“真好,”他说,就好像知道他在谈论什么似的。

我把桌子摆好,倒了两杯酒。我早就开始注意到白天越来越长了,但这是第一次晚饭在天黑前就准备好了。我还不能把边窗前的窗帘拉上。

“等一会你得亲自端一盘上去给我父亲,”我说。

“为什么我非得这么做?”

“我不知道他对此会有何反应。”

“他以前肯定吃过辣椒吧?”

“从没吃过。”

我喜欢他做的菜,我也喜欢那红酒。再去装菜的时候,亨克又把我们的杯子倒满了。

“如果那房子还在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用大拇指从肩膀上方指了指,说:“我是不是得住在里面?”

“不,当然不。”

“为什么不,我是帮工,不是吗?”

“我们现在不是生活在六十年代。”

“我可能会很喜欢呢。”

“一个人住?”

“是的,在一座整洁的小房子里。”

“难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拿勺子在盘子上刮着,接着他倒了第三杯红酒。

喝过红酒我有点醉了,便想到了啤酒。在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屋子里,坐在安乐椅中,伴着爵士乐,拿着啤酒瓶直接喝。爵士乐有点孤寂的味道,尤其是当它轻轻地从某个角落的收音机里传来的时候。

为什么我要让一切如此发生?我完全可以对父亲说“不”、“你自己去做”或干脆就是“把它卖了”。

祖父范·沃德伦住在伊顿,他比范·沃德伦祖母多活了六年。我一周去看他一次,一次半个小时。他住在一家养老院的一个小房间里,从房间里可以看到一口池塘,中间有个喷泉,不管太阳在哪个位置,似乎总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他的屋里。祖父总是会给我冲杯咖啡,我从来不用想该说些什么。当那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我总是很高兴,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子里总是在想,如果我根本就不来会不会更好呢,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什么都不了解。我去的那半个小时会让他比没有那半个小时觉得更孤独,如果什么都不了解,就没有什么需要牵挂了,就如同我知道亨克必然会离开一样,他当然要离开,他凭什么要待在这里?这里什么都不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