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6页)

梨花急忙回到酒店,之后尽可能足不出户地待在房间里度过每一天。餐饮就叫客房服务,必需品就趁日落后再去附近的便利店购买。酒店里的卖品部几乎每天都去,买一份只有一种,还晚了数日的日本报纸回房间,地毯式搜遍每一个角落确认是否有自己的名字。但梨花最后找到自己的名字,却不是在商店买的报纸上,而是恰巧经过星巴克时,遗留在露天座上的那份报纸。在位于商场一楼的星巴克,也许正有位日本游客或商务人士刚从那个座位离去未久,丢在烟灰缸里的烟蒂还冒着细细的轻烟,压在报纸上的透明玻璃杯里,冰块还未彻底融化。梨花并非一眼看到了随手乱折的报纸上印着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对那份报纸特别在意,于是做贼似的靠近桌子,抓过报纸小跑着回到酒店。报纸的日期是前一天的。梨花在社会版找到自己的名字时,不禁莫名感慨,第六感这东西真的有啊。梨花没意识到,发现自己的名字在报纸上这事,令她内心动摇得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感慨起来。

那天梨花退了酒店的房间,走向一条名叫考山的道路,因为导游手册上写那里中档酒店和廉价酒店鳞次栉比,各国游客熙熙攘攘,感觉似乎去那里就能安心。但实际到了那条路上一看,简直就像涩谷的繁华街道,众多日本游客昂首阔步在街头。年轻人很多,也有看起来和梨花年岁相近的男男女女,甚至年纪更大的高龄游客,梨花匆忙离开了那里。

啊,现在日本正值黄金周,梨花想道。令人翘首以盼的黄金周,让人心醉神迷的连休,自己再也无缘享受了吧。

梨花没打开导游手册,跟随自己的直觉在考山路的尽头乘上了水上公交。沿着湄南河的支流向内陆不断前进深入,渐渐地,同近未来风格的暹罗广场仿佛并非同一时代的景象在眼前蔓延铺展。小吃摊的两轮手推车旁边摆着水桶,里面脏兮兮的盘子漂浮在污水上;树荫下躺着条掉了毛的狗,用尾巴驱赶着成群的苍蝇;人行道上沥青处处剥落,剥落的部分淤积着污水形成水坑,映出小小的彩虹。客栈的招牌随处可见。梨花入住的是家一晚房费不到一千日元的旅馆。

这样的房间竟然也能租给游客,梨花对此惊讶万分。说到旅途中的住宿,梨花迄今为止只知道酒店。有前台有门童,洗漱用具一应俱全,有客房服务,午后有人来清洁整理房间的那种酒店。旅店分配给梨花的房间里,没有桌子,也没有毛巾。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就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薄薄的床垫。没有空调,屋顶挂着的风扇一边旋转一边落下灰尘。虽然有窗,但吹不进一丝风,也透不进一缕阳光。能见到的只有旁边建筑物那发黑的灰色墙壁。贴在窗边侧着头,才终于能看到油漆画般的蓝天。

身上还有钱,可以住再稍稍像样点的旅馆。不过,梨花虽然对房间的简陋程度目瞪口呆,但同时放了心。感觉这样的房间最适合现在的自己。也就是说,最适合隐遁。

不知道这旅馆是不是还兼做妓院,白天一派闲散,冷清得似乎只有梨花一个人,但到了夜里却充满了浓厚的情欲气息。透过走廊和墙壁传来男女的喘息声,而且即便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也能感觉到那股气息。

梨花在那间旅馆待了三天就见怪不怪了。就连夜晚隔壁房间传来的男女交合声,她也泰然待之。

梨花知道这里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其他投宿者。比起投宿者这个称呼,梨花觉得“流落至此”这种表达更贴切。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房间,但有个双臂上文满刺青的欧美人,白天常坐在旅馆楼梯上发呆。梨花也曾几次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西欧男子,和貌似才二十几岁的亚洲青年依偎在一起出门。也有背包客,来到这里只住一两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