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兆(第4/15页)

沈槐走了,杨霖四下打量着这套素雅洁净的屋子,看了半天才选定卧室里的床榻,打开包裹,取出紫金剪刀和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褥子的最里头。

沙陀碛的春天出奇短暂,只不过才四月的天气,除了早晚气温骤降以后,仍能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冻,其余时间里,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在茫茫无际的沙地上,被黄色沙土反射后的阳光成倍地刺眼,只一会儿就能晒得人头晕眼花。而沙漠上春天的风暴更盛,沙尘漫卷铺天盖地,如黄巾遮空,又似迷雾筑笼,人身上的水分就此飞速地流失,没多久就会变得口干舌燥、精神萎靡。但即使这样,这段时间也已经算是沙陀碛中通行的最佳时机了,再过一个多月,整个沙陀碛就会变成火轮灼烤下炙热的熔炉,到那时候就连最坚韧的瀚海之舟——骆驼,也会对这片莽莽沙海望而却步的。

然而驻扎在伊柏泰的人们别无选择,从冬到夏,这沙漠最深处的监牢就是他们无法逃离的炼狱,在这里待久了,生活的目的变得简单而纯粹,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这天傍晚,趁着日头西落带来的片刻凉爽,潘大忠步履匆匆,朝武逊的营房走去。自袁从英他们离开后,武逊搬去了原来吕嘉的大营房住。潘大忠来到营房门前,守卫朝他抱拳招呼:“潘火长。”

潘大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举步就要往里走。

守卫拦道:“潘火长,武校尉正在休息,他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潘大忠把眼一横:“屁话!下午操练的时候,是武校尉自己约我过来商讨军务,怎么突然就不得入内了?”

守卫为难道:“这……可武校尉的确是这样关照属下的,我……要不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潘大忠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守卫刚进营房就又转了回来,满脸困惑地道:“潘火长,武校尉不在里面。”

“什么?”潘大忠死盯着守卫,把那守卫看得额头上汗珠直冒,支支吾吾地道:“原来在里面的,怎么突然就……”

潘大忠捏了捏拳头,厉声道:“让我进去看看!”

守卫也急了,抢身拦在门口:“武校尉严令他人不得入内,属下万不敢违令。潘火长,反正武校尉也不在里头,您、您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否则武校尉回来若是看见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潘大忠把牙咬得吱咯乱响,整个伊柏泰唯有吕嘉的这个营房有前后两扇门,从后门出去就是一左一右两个地下监狱的入口,此刻潘大忠心中惶恐万状,生怕武逊是偷偷地去了地下监狱。这段时间来潘大忠遵武逊之命又陪他下去过几次,每次都拿着自己绘制的图纸,一路小心引导,有把握不让武逊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拿着图纸下去察看,结果就很难说了。而更要命的是,假如武逊这么做,就说明他对老潘失去了信任。

潘大忠想了想,刚打算绕到左右两个入口去询问,隐隐约约地就觉得营房后面有条人影一闪而过,他大喝一声“什么人”,便往武逊的营房内直冲进去,那守卫还想阻挡,潘大忠一边喊着“有刺客”,一边奋力推开守卫。冲进门内,偌大的营房冷清清的,空无一人。潘大忠径直走到后门前,门没有关牢,地上乱七八糟的沙土中几个清晰可辨的脚印,潘大忠皱眉细看,脚印通往营房右边的一排柜子,于是他狞笑着朝柜子走去。

守卫也跟着潘大忠跑进来,正急得抓耳挠腮、无所适从,突然前门大开,就见武逊迈着大步冲进来,满脸怒气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潘大忠吓得一跳,赶紧指着柜子道:“武校尉,刚才、刚才我看见有人从后门进了您的营房,似乎躲在这里。”

武逊紧锁双眉,瞪了眼老潘,疾步走到柜子前,劈手拉开柜门瞧了瞧,喊道:“娘的!屁都没有,老潘你搞什么鬼?”说着,他把柜门甩拢,横眉立目地挡在老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