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微凉 月月年年,文字如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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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起第三杯啤酒的时候,爸爸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我拿出来看了看,挂掉。又重新放回兜里。

  安小培坐在我对面,笑着说,"家里人打来的吧一定是学校已经发现咱们不见了。"

  我没说话,仰着脖子把酒杯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安小培大呼小叫起来,"辛蓝,你的酒量可真好啊!"

  我笑笑,"小意思。这比起我以前,可真是太小儿科了。"

  安小培立刻把酒瓶拿起来给我倒,"还以为拐了一个乖乖女,谁知道竟然是大姐头啊!"

  "你见过天天旷课的乖乖女吗?"我嘲笑他。

  我和安小培你一句我一句地调笑时,江北北一直埋着头喝酒。

  马路边的小烧烤摊,烟熏火燎,透出火辣的香气。橘色的灯泡照在我们头顶,桌上烤肉的热气和我们嘴里的哈气,形成一片氤氲。

  我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始终坚持不懈地响着。我把手伸进去,按掉。它又响起来,按掉,又响在这点上,我和我爸都一样,执拗、偏激、冥顽不灵,同时,不懂得退让。

  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他是以怎样焦急的心情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拨打电话。而身后,站着那个女人。

  我喝掉第四杯啤酒。

  安小培小声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他,说,"既然出来了,干嘛又回去?"然后把杯子往他面前使劲一放,豪气地说,"倒酒!"

  杯子忽然被夺走。

  我瞪大眼睛,看到一直沉默的江北北抬起头,也瞪着眼睛看我。他冲我吼,"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冷着脸回答,"不用你管!"

  他说,"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接电话他们会多么担心你,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

  "不用你管!"我一字一句。

  他"霍"地站起来,两只手重重地落在小桌上。我看到江北北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形成一个很深很深的"川"字。有一刻真的让我挺害怕。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和男孩子打架,我比他们还凶狠;和我爸吵架,我敢从二楼跳下去。可是,那天,我居然因为江北北的一个眼神而心惊胆战。我以为他一定会冲上来揍我。

  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不知道是烧烤的烟熏的,还是那夜灯光太温柔,慢慢的,他的眼睛里竟然蓄起泪水。

  他说,"你知不知道,有肯在凌晨因为找你而不停打电话的爸爸妈妈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有多少小孩都会羡慕你吗?为什么,你要伤害他们?"

  他的口气让我想起爸爸。每一次我和他争吵,他总是带着这样一副"为什么你不理解"的口吻和神情对我说,"你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多么爱你"

  可是,我宁肯他冲过来狠狠地揍我一顿,也不要他这么委屈这么无奈,好像我是在存心找茬和他作对。他总希望我理解他们,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我呢?

  我站起来,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江北北喊,"你凭什么教训我?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他也对我喊,"我只知道你这样做对不起你爸爸妈妈!"

  我喊的比他还大声,"我没有妈妈!"

  我喊完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直在旁边做和事佬的安小培也住了嘴。整个夜晚静悄悄的,好像连烧烤炉里"劈啪"作响的煤炭也忽然停止了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