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美丽(第2/6页)

那不行,那不行。春生又反复劝说。

老汉说,要把丧事办得热热闹闹,莫要讲我们姓刘的是好欺负的。我养到这么大的女儿,就叫他这么一顿打死了,不能便宜了他,不赔个三五万抚养费不放手!非把他家搞个倾家荡产不可!

春生说,不过都得讲法,讲理。

老汉一路上还怀着一丝侥幸,巴望是别人误传了消息。可远远地却望见了有银家屋前黑鸦鸦许多人。人只怕是真的死了。老汉不禁浊泪纵横。

大家见喜英娘家来人了,忙闪开一条道来。只见喜英被安放在场院一角的案板上,还没有入殓。老太太忘命地扑上去,摇着女儿僵硬的身躯哭喊。我的苦命的儿哪,你怎么就去了哪,你留着我老娘还有什么用哪……

老汉本已是满腔愤恨,这会儿又见女儿没有放在中堂,更是火上加油。便高声喊道,张有银!你畜牲出来!你畜牲出来!

有银没有出来,他老妈出来了,劈头就问,你们是来奔丧的,还是来打架的?

腊青老太揩了一把眼泪,质问道,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丧也不报?为什么不放在中堂?她还怀着你们家骨肉,你们好心毒哪!我的儿哪!老太太不等别人接腔,又放声大哭。

有银妈见亲家母不好搭话,就转向亲家公说,这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就是脾气不好。昨天也不知为什么事又吵了架。夫妻间吵架吵就吵了,也不是个稀罕事。可是喜英性子太烈。有银吵完之后,就没事了,跟我说了声,有业务要上广州去,就连夜赶火车去了。谁想到,喜英怎么就想不开,关在房里喝了农药。

腊青老太不信,嚷道,喝了农药?那么容易就喝了农药?我要你喝你喝吗?反正是你们家害死了她!我女儿哪一点不好?不忠不孝还是不守妇道?

这时,乡里管理政法的副书记来了。问,你们是死者亲属吗?我姓宋。说着他就见了春生,招呼道,刘支书也来了?那好说。春生立即变得恭敬了,点着头叫宋书记忙。

宋书记说,我们调查过了,死者是服毒自杀的。你们要相信组织。至于怎么处理,你们两家先商量一下。我的意见是,这是个一般性民事案件,双方都体谅体谅,协商解决算了。说到底还是亲戚道理嘛。

这么说,有银还不知道家里出事?春生问。

有银妈回说,是哩。

老汉说,先不说怎么死的。我女儿到你们家也有两年多了,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怎么不放在中堂?

有银妈说,喜英不是死在屋里,算是伤路亡,怎么可以放在中堂?亲家公也是老辈人,这个礼都不懂了?

老汉反问,这就怪了。你不是说我女儿是在屋里喝的药吗?怎么又死在外面?

有银妈指了指停尸的地方,说,我是今天清早才看见她躺在那里的。

宋书记接过话头,说,公安来调查过,确认死者喝过农药之后,有些后悔,准备自己上医院去。可是一出门就不行了。

春生有些疑问,说,宋书记,我有句话要说,不对你再批评。服毒的人我见过的,药性发作,痛得不得了,会大喊大叫,满地打滚。怎么就没有人听见?

有银妈说,这屋前就是公路,整夜有汽车来来往往。对门又有一家夜总会,天天晚上鬼叫鬼叫的,要闹到两三点钟。这样就是外面有动静我们也不在意。

老汉见盖在女儿脸上的红布在风中飘摇着,很凄凉的样子。他想暂时不去问人是怎么死的了,得先让女儿停到中堂去。便问有银妈,喜英死的那个地方是你家屋场吗?

有银妈不知俊生老汉的用意,惑然道,是呀,干什么?

这就对了,老汉说,喜英既然是死在屋场内,就应算是死在家里,不算是伤路亡,应放在中堂。

有银妈不依。哪有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