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itre 06 欲望之旅

林叩斯

生而见其然

幸而知其所以然

《浮士德》——歌德

神明的戒律曾让我的灵魂痛苦不堪。

神明的戒律——是十诫还是二十诫？

清规戒律约束森严，

是否还要用教条框束人们，不断增添新的忌讳？

我对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心怀渴望，

是否要因此接受新的惩罚？

神明的戒律曾让我的灵魂患病，

将我唯一的解药圈禁在四面高墙之间。

……

但是如今，纳桑奈尔，

对人生的种种错误，

我心中只有悲悯。

*

纳桑奈尔，我想让你明白，世间一切事物都有神性，都是自然的。

纳桑奈尔，我想和你谈谈这一切。

年轻的牧羊人啊，我将没有铲头的牧羊杆交到你手中，然后我们一起赶着无主的羊群，慢悠悠地，走向所有的地方。

牧人啊，我将指引你的欲望，带领它们走向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纳桑奈尔，我想要你唇齿滚烫，燃起新的渴望，然后将一满杯清水送到你唇边。我已经品尝过了，我知道哪里有解渴的甘泉。

纳桑奈尔，我想和你谈谈那些清泉。

岩缝间奔涌而出的泉水；

冰川下渗出的泉水；

有的泉水呈现出通透的蓝色，看起来格外深邃。

（叙拉古的西亚涅泉正是因此闻名。）

天空般湛蓝的泉水，树木掩映的泉眼，水花在纸莎草间绽放。我们从小舟上俯身往下看，天蓝色的鱼儿在水里游，水底是蓝宝石一样的鹅卵石。

在宰格万（Zaghouan，突尼斯东北省）的水泽仙女洞里，飞溅的泉水当年灌溉了迦太基的土地。

在沃克吕兹，丰沛的泉水从地下涌出，仿佛流经了漫长的岁月，几乎已经成了一条江河，人们可以从地下溯流而上。水流穿过一座座石窟，浸没在黑暗中。火把的光亮摇动着，被黑暗压得透不过气。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处无比幽暗的地方，让人不禁心想：不，不能再往前走了。

有的泉水含铁，给石头染上绚丽斑斓的色彩。

有的泉水含硫，乍看之下，苍绿滚烫的泉水仿佛含有剧毒。可是，纳桑奈尔，在这样的温泉里沐浴，皮肤会变得无比柔嫩光滑，出浴之后依然保持着美妙绝伦的触感。

有的泉水入夜后会升腾起一片轻雾，整夜飘荡在泉水边，到清晨日出时分才慢慢消散。

有的泉水只是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厚厚的青苔和灯心草丛里。

有的泉水边，洗衣女工在浣洗衣物，泉水推动石磨转动。

不竭的源流啊，泉水喷涌而出。泉眼下涌动着丰沛的水流。隐秘的水源，袒露的浅潭。顽石终将崩裂，山岭终将草木丛生，贫瘠的国度终将欣欣向荣，苦涩的荒漠终将鲜花盛开。

大地的泉涌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渴求。

水不断循环更新，蒸腾的气体化为云雾，又从天上落下。

平原缺水的时候，就会从高山上啜饮，或者通过地下河道将山中水源引向平原。格拉纳达的灌溉系统令人叹为观止，还有水库和水泽仙女洞。毫无疑问，泉水之美与众不同，沐浴其中更是无上乐事。泉池啊，泉池，我们出浴的时候，身体如此洁净。

沐于晨曦，如彼朝阳。

沐于夜露，如彼朗月。

沐于甘泉，清波奔流。

洁身净体，解我烦忧。

泉水之美与众不同，从地下渗出的清水美得异乎寻常：仿佛从水晶中流过，清澈透明，喝起来宛如玉液琼浆；像空气一样淡薄，无色无味，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能通过那无比的清凉来感知它，就像探寻深藏不露的高贵品德一样。纳桑奈尔，你是否明白，人们为什么渴望畅饮这样的泉水？

我能感受到的最甜美的快乐，就是已经得到满足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