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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很机灵,冲众人说:“这娃几天没吃干粮了,光喝了一肚子稀米汤。”围看的人都笑。孩子又弯腰跺脚用了一回力气,铁丝终于崩断。然后换了孩子敲鼓,瘸子抡拳摇掌比划了一阵,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叫喊,险些跌倒。

那小庙不知接待过多少流浪的吹手、石匠、说书的、卖艺的。

佛像前总有些新烧就的灰烬。

有一年那小庙恢复了一阵香火。那年到处传说,从黄河东过来了神神,方圆几百里内的寺庙都兴旺了一阵,寺庙的神灵都复活。人们去庙里跪拜、许愿、烧香。那时没有卖香的,便只好用纸烟代替,指定要“延安牌”的,说那是神神看下的牌子,以致“延安牌”烟脱销了很久。呐喊山小庙的门框和门槛都被补上,窗户用席遮住,观世音后背的窟窿填满泥,刷了白灰。殿堂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人声嗡嗡。有病的求神神给些药,没儿的求神神给个儿子,缺粮欠债的求神神保佑年年风调雨顺且公粮不要收得太多。瞎老汉烧了一包烟,求神神帮助随随娶下婆姨;那时随随还是单身。明娃还在世,明娃妈卖了一罐青油,差疤子去百十里外的一个大庙去磕头。据说那庙神灵大,有求必应。县里、公社里都出动了人,把跪拜的人群驱散,挑几个不大顺眼的绑走。黄河东的神神也才回了黄河东。疤子失魂落魄地跑回来,说花了十几块钱,“咳呀——,险忽儿叫捉去”。明娃死后,明娃妈仍对那神神抱着希望,认为这下明娃转世要有好光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