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然而半个小时后却接到姜骊的电话,人已经在银行,问了卡号,当场给她转了两万。

那天晚上,姜骊从隔了几百公里远的地方坐车赶来,背着一个小包,只带着卡和证件,赶到无助的她身边。

第二次手术需要输血,医院血量不足,先抽了她的,后来抽了姜骊的。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等,姜骊塞给她一张卡,告诉她,钱不够里面有。

她问钱是哪来的,是准备干什么用的,姜骊告诉她,那都是给她留着的。

两三年,姜惠故意拉开距离减少联络,姜骊由着她,纵着她,什么都没说没问,只是每个月存一笔钱,预备将来交到她手里。

她道不出复杂感觉,捏着卡对姜骊说,“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这样。”

姜骊没答话。

她们一起在病房陪着,同挤旁边的空病床。

杂货铺子经营艰难,这么多年她和常德顺在这个城市说是扎根扎根,却连脚都没站稳,而他又在昏迷中,前途茫茫混沌得和黑夜如出一辙。

她愁绪千斤,沉闷难眠。

睡在身侧的姜骊握了握她的手。

差别那么明显,细嫩滑腻,皮肤像丝绸一样。

姜骊天生肤白,在老家时从小村里人就说,那双手一看就知道将来必然不是农人的命。

而她的,粗糙,臃肿,全是生活浸泡过的痕迹。

那双手握起来感触太好,她竟然舍不得甩开。

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每当晚上她睡不着不敢睡,姜骊就会那样握住她,讲故事给她听。

常常分不清是说故事的人先睡着,还是听故事的人先闭眼。

稻草秸秆有味道,泥土有味道,木架搭的房顶有味道,记忆是有味道的。

谁欠谁,就像老旧回忆里的桂花香气,永远也说不清。

……

病房灯光明亮,姜惠陷在自己的回忆里许久,那双眼睛黯淡却又熠亮。

白色光线照在她脸上,岁月一条条留下的痕迹分外明显。

姜蜜的手被她握住了,握着许久,她没有动,姜蜜便也只是坐着不说话。

“我很小的时候,她经常给我讲故事。”

姜惠说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然而姜惠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往下。

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事情和情绪,积压在心里,说不清楚,陈年老酒倒干净酒味也久久难散。

老家家门口的桂花树,枝干又粗又壮,姜骊总会坐在桂花树下给她讲她从前不知的东西,从书本上看来的,从别处听来的,给她讲了一年又一年。

记得姜骊曾经说过,很远很远的世界另一边,西方有神仙,背后长着两只翅膀,像鸟一样扇动翅膀就能飞。

她小时候总想着要见识没见过的世界,暗暗期待了很久,只是后来疲于生计,所有幻想早就崩溃涣散在现实之中,她也忘了什么神不神飞不飞的天马行空。

是姜骊提起,她才再记起。

她和常德顺结婚纪念的时候请姜骊来吃饭,关系重新融洽的两姐妹睡一张床上夜话。

姜骊又讲了一遍曾经讲过的故事。

她说,其实每个人都是有翅膀的,只是她们两姐妹比别人运气差了一点点,一对翅膀各得一半。所以一个要飞的时候,只能摘了另一个的翅膀。

就像姜惠为姜骊放弃学业,是退让。

就像姜骊出钱给常德顺动手术,拿积蓄给他们做生意重头再来,也是退让。

她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只有相互牺牲,才能相互成全。

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天,姜惠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容沉静。

“我不逼你。”

她说:“我只要你好好想清楚,想清楚再做决定。”

亲眼看着姜蜜长大,从一个小娃娃长到如今,她和姜骊像又不像,如今唯一的期愿便是,她不要再重复她母亲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