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到底钟情(第3/5页)

只想起那日那位已倾覆了朝野、扫清了六合的太师大人,来到他无人问津的牢房,风轻云淡似说出的那番话……

他凝望着姜雪宁。

手还拉着她的手。

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没有。”

谢居安没有失信。

姜雪宁顿时愣住,从高处看向张遮。

那一双清明的眸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可她脑海里却乱糟糟的。

直到一个想法划过,她喉咙里都跟堵了沙、卡了刀一般,泪珠扑簌顺着面颊滚落,艰涩道:“你……”

倘若谢居安没有失信于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张遮安静地道:“国有律,家有规。王子犯法,罪同庶民。张遮是个罪人,判词也已写下,罪由律定,刑由法处。情不可移法,我错得已经够多了,罪当处斩,凭何幸免?”

没有人忍心为他写判词。

所以他自己写了。

罪状与律例,一应完全,核准秋后处斩。推上刑台,天地苍茫,铡刀一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罢了。

姜雪宁终于站不稳,重新跌坐下来,怔怔地望向窗外。

是啊。

那可是张遮啊。

她以旧恩相挟,要谢危放过张遮,可张遮治律一生,又有何处愧对于人呢?既然亲笔写下了自己的判词,便是自认其罪,纵然放在面前的是生与死,他也会选后者。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

姜雪宁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眨了眨眼,才问道:“谢危后来可算得偿所愿,登基当了皇帝吧?”

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说是句感慨。

毕竟他谢居安那样强的本事,灭萧氏,诛皇族,染得半座京城都是血,最终传国玉玺也拿到了,登上皇位何等易如反掌?

可没料想,张遮久久地沉默,竟然说:“没有。”

姜雪宁疑心自己听错。

她看向张遮。

张遮想起自己上一世从入狱到秋决那段时间听闻的事,却道:“都过去了。娘娘,那些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

姜雪宁恍惚如梦。

蒋氏已经煮好了馄饨,犹豫再三,还是远远去叩了门。

姜雪宁手忙脚乱起身,只觉狼狈。

她实在无颜面对这位上一世为自己连累亡故家中的妇人,不敢多留,擦了眼泪便要告辞离开。可张遮却拉住了她,朝她道:“留下来,一道吃个早饭吧,娘该多煮了一个人的。”

一碗普通的馄饨,面皮擀得虽薄,却也没用什么珍贵的食材,不过是剁了肉馅,混了胡椒,点了姜末。煮好后,盛到碗里,撒上葱花,略点了些干虾,米醋。

碗也只是普通瓷碗。

端上桌来热腾腾一片白气。

姜雪宁人偶似的同张遮、蒋氏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蒋氏时不时打量二人,却担心这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姑娘吃不惯这么粗的东西,有些拘谨:“早也不知有客来,买了鱼回来吧,做着又太花时间。也就糊涂着包了碗馄饨,实在不怎么上得台面……”

姜雪宁心中酸账。

她雾气里张着朦胧的泪眼,只道::“没有,伯母做的东西,很好吃。”

张遮坐在她旁边,沉默寡言。

寻常百姓,市井人家,烟火袅袅。

却无一处不透着脉脉温情。

一口热汤喝下去,便熨帖到心里,姜雪宁隐约明白他为什么留自己吃这一顿饭,是想她释怀。一颗一颗馄饨往嘴里吃着,越吃眼泪却越往下掉。

张遮知道她惯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少食多餐,在宫里便爱折腾那些厨子,食量向来不大。

可她吃了大半碗还没停下。

他心里便生出一种无来由的隐怒,看不得她如此为难作贱自己,伸出手来拿走了她的竹筷,搁到一旁,开口时却心软得一塌糊涂,只低低道:“够了,不要再吃了。”

姜雪宁却紧紧压住自己心房,却觉难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