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吉夫斯和小姑娘克莱门蒂娜(第5/9页)

“这,少爷——”

“吉夫斯,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个陋习,每次我一提什么计谋策略,你动不动就是一句‘这,少爷’。每听一次,我就越不高兴。不过呢,你要是能有什么批评意见,我倒是乐意洗耳恭听。”

“我只是想说,少爷,这个计划似乎失之繁复。”

“这地方密不透风,不繁复是不行的。”

“未必,少爷。我之前想说,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我叫他收声。

“不需要另辟蹊径,吉夫斯。咱们就按我列的步骤走。我给你10分钟的准备时间,足够你在大门前找好位置、我去找绳子的了。时间一到,我就去执行那些技术性的部分。什么也别说了。抓紧行动,吉夫斯。”

“遵命,少爷。”

我精神抖擞地爬上通往圣莫尼加的小坡,同样精神抖擞地推开前门,踏进幽暗的花园。但是,就在踏上草坪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给换成了面条,脚步不由止住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开始的时候浑身是劲儿,蠢蠢欲动——是这个词儿吧,接着,莫名其妙地,这种感觉突然消失了,就像有人伸手把闸给拉了。此时此刻,我就是这种感受,极其不痛快——好比你在纽约那种摩天大楼顶层搭直达电梯,到了第27层才发觉,刚才不小心把心肝脾肺都落在第32层,再回去取是来不及了。

如同一块冰掉进后脖颈,我大彻大悟。是我太冲动了。就为了摆吉夫斯一道,结果把自己害了,揽上了这辈子最糟糕的差事。眼看离学校越走越近,我越发后悔,刚才不该对他那么傲慢,不肯听他陈述那个另辟的蹊径。我此刻觉得最需要的就是另辟蹊径,并且越另辟我越欢迎。

这会儿我突然意识到已经走到了暖房门口,片刻工夫,我就深入其中捡花盆去了。

再之后,向大树进发:冰雪中举起旗帜,旗上有一句古怪的题词:“更高的目标!”

说到这棵树,好像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故意长在那儿的。对于在阿加莎姑妈密友的花园的树上跳来跃去,我的总体基本原则仍然不可动摇,但也得承认,要做这件事,还非这棵树不可。这大概是棵雪松还是什么的;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世界之巅,脚下熠熠发光的就是那暖房棚顶。我把花盆放在膝头,开始绑绳子。

话说我手上忙着绑,思绪却不由自主,闷闷地开始思考“女人”这个题目。

当然了,这一刻,老好的神经正遭遇相当大的压力。现在回想起来,想法未免有些极端,但就在那种传说中的黑沉沉、万籁俱寂的时候,对于一位有识之士,越是思考女性,就越深觉不可思议:怎么能容许这个种群繁衍于世上呢?

在我看来,女人就是岂有此理。就说搅和在眼下这桩麻烦里的这几个女人吧。出头鸟就是我阿加莎姑妈,即臭名昭著的“庞特街公害”,披着人皮的食人鳄。此其一。她的密友梅普尔顿女士呢,这么说吧:在我们唯一的那次见面中,我立刻看出,她这种人不是阿加莎姑妈的密友才怪呢。此其二。伯比·威克姆,到处引诱清心之人,帮她做眼下这种勾当。此其三。伯比·威克姆的表妹克莱门蒂娜,本该一心只读圣贤书,研习贤妻良母之道,却白白辜负大好青春,只知道往墨水瓶里灌果子露——

乌合之众啊,乌合之众!

我的意思是,乌合之众!

就这么左思右想,我不禁义愤填膺,正在兴头上,还想继续大发宏论,这时突然有一束大光从树下照耀过来,接着只听一个声音说:

“嘿!”

说话之人是个警察。我之所以知道,除了因为他手中的提灯,还因为他这句“嘿”。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讲过有一次我闯进炳哥·利透家里,偷取他夫人记述自家先生的那盒肉麻文章的录音带,从书房窗户脱身之后,正好落入法网。那位法律卫士当时也是一句“嘿”,并且重复了多次。显而易见,这是警务人员的培训功课。话说回来,考虑到他们和人打招呼时的一般情况,这么开启对话实在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