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旅程,一个旅人(第2/9页)

挂了电话,江海燕自觉有了底气,有了计较,上了发条似的出门买菜回家做饭。忙完后她解下围裙,欣赏了餐桌上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火速去学校接马锐。

自从那次沐浴之后,马锐回到了原点,又是江海燕的乖宝宝了。按时起床,排便,洗漱,穿上母亲准备好的衣服,吃早餐,上车系安全带,照例给母亲左脸的左上象限一个吻,走进校门而不是跑进校门;放学时,走出校门而不是跑出校门,上车系安全带,吃晚饭,做功课,排便,洗漱,照例给母亲左脸的左上象限一个吻,按时上床——对母亲的一切命令他从不违拗,包括周末的琴课和书画课亦倾力配合。马林生也时常打电话来,逢此时,江海燕就盘踞在沙发上,警惕地捏着听筒窃听父子之间的谈话,揣度着儿子的话语中有无异样,形状如神经紧绷的母兽。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后的夏天。

马锐冲完凉,提上短裤,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激凌甜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象群正在电视屏幕上跋涉,一头公象巨大的阳具在非洲的夕阳下像钟摆似的晃呀晃。镜头切换,只见公象站立起来,抬起前肢搭在母象的臀上……

门开了,江海燕跳了进来,从门口到马锐身前只用了一步,“清华!清华!”江海燕手里挥舞着信封,面红如蟹,张牙舞爪地向马锐扑过来——“清……华……”

江海燕第二次看到了儿子的阳具。

马锐正在手淫,江海燕正好看到儿子喷涌的过程。

江海燕再一次被点中穴道,她抓着信封的手静止在空中,同时石化的还有一脸狰狞的狂喜。

马锐把纸扔在字纸篓里,又欠身从纸巾盒里扯了一张,从容地擦拭着作案工具,一张不够又扯出一张,随后起身,两手大拇指插进短裤两侧将它提了起来。

“来吧,妈,我们谈谈。”马锐说。

马锐说:“妈,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除了考上你满意的大学,我无以为报。”

马锐说:“妈,除了对你的付出表示感谢,我还想说几句你未必爱听的话,比如,我恨你。其实也谈不上恨你,准确地说是恨你给我安排的一切。”

马锐说:“妈,我厌恶按时起床,穿衣,排便,洗漱,吃你的营养早餐,上车系安全带,亲你的左脸,走进校门而不是跑进校门;我厌恶走出校门而不是跑出校门,上车系安全带,吃晚饭,做功课,排便,洗漱,亲你的左脸和按时上床。”

马锐说:“妈,我唯一不介意的就是你今天闯进来并看到我的丑态,你所认为的丑态。妈我必须告诉你,这才是你的儿子,这才是真实的我。”

马锐说:“妈,你别扮雕塑了,你这样很累的。妈,我还想跟你说的是,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的,现在该我去选择我的活法了。明天我会离开这个家,去什么地方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全凭我兴之所至。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同样没法告诉你,什么时候觉得烦了,我自然会回来。”

马锐说:“你问我出去想干吗我也没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也不会干什么,不会逃课、不会打架、不会泡妞,连他妈的顶撞老师我都不会。我只会干一件事,那就是听你的话。那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现在唯一能干、想干、必须干的事就是——不再听你的话。”

说完马锐就回屋了。江海燕解了冻,融化在沙发里,当她总算能聚合成人形时,就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

马林生回来的时候,江海燕还在沙发上哭,那个信封还在她手里攥着。他问了半天也没得到答复,江海燕抽噎得已说不出整个的句子了。马林生掰开江海燕的手,把信封抢过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哭个什么劲儿啊。”他双手捧信站起来喊,“马锐,出来出来,是不是你把你妈气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