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婆婆大人(第2/8页)

好,这时候,你不要忘了,古时候有位白先生讲过几句话——离离原上卓,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冬天来了,你这一片碧绿芳草地的地主荷西老板突然说:“圣诞节到了,我们要回家去看母亲。”

我一听此语,兴奋泪出,捉住发言人,急问:“是哪一个母亲?你的还是我的?”

答:“我们的。”(外交词令也,不高明。)

那时,你便知道,你的原上草“荣”已过了,现在要“枯”下去啦!(哭下去啦!)

你不必在十二月初发盲肠炎、疝气痛、胃出血、支气管炎,或闪了腰、断了腿这种苦肉计,本人都一一试过,等到十二月二十日,你照样会提了小箱子,被大丈夫背后抵住小刀子上飞机,壮士成仁去也。

我因生长在一个法律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看尽社会一切犯罪行为。

加上亲生父母又是真正一流正人君子,常常告诫——在外做人处事,先要自重自省,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的环境心情着想,这样才能做好世界公民——(法律和解程序第一步总是这么说的。)

于是,我在婚后,常常反省自己,再检讨自己,细数个人做了葛家媳妇的种种罪状。

这一算,不得了,无论是民事、刑事,我全犯了不只是“告诉乃论”的滔天大罪。

举例来说,对婆婆而言,我犯了奸淫、抢劫、诈欺、侵占、拐逃、虐待、伤害、妨碍家庭等等等等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一自觉,先就英雄气短起来。

我告诉你,不要怕,坏事既然做透了,脸皮干脆就厚一点,心虚是你自己的秘密,可别给婆婆看出来。

好,你越想越明白,你突然发觉,你的婆婆一定恨你恨到心坎里去了。你不要怀疑自己可靠的想象力,不会错,她恨你,她是你的第一号“假想敌”,你在这一路坐飞机飞去她家时,这个敌人的初步形象已经应该在脑海里创造出来了。“假想敌”产生了,你不要太天真,此人可能是CIA中央情报局,而你把自己分到FBI联邦调查局,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以为好歹总是自己人,虽然都是个局,说不定也可能是场“骗局”或“赌局”哦。

到了马德里,下了飞机,虽然事先通知,自然不会有人来献花迎接罪犯。(那些穿了便衣,带了手铐的人不在等着你,已是大幸了,应该赶快去买一张奖券。)

在机扬,我定说口渴,要先去咖啡馆坐坐,磨菇了三杯汽水,还是不情不愿的上了计程车。(这汽水里怎么没有大肠菌,好给我来个急性肠炎去住医院不见客啊!)

终于,我双脚轻微发抖,站在婆婆美丽的公寓门外。放下箱子,我紧张的对荷西说:“按铃!按铃!说我来了。”

那做儿子的当然不会理你这一些疯话。他,拿出身上钥匙,自己开门进去。(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你的先生,大步走到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里去,口中叫着:“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这时候,我胆子再大,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面带僵硬微笑,站立门外,倒数一分一秒,七、六、五、四、三、二、一……

突然,我见到走廊尽头,奔杀出大批人马来,公公一马当先,婆婆第二,小姑尖叫推挤,大哥二哥远远张开手臂。(都是大胡子。)

我知时辰已到,命也,运也,这才一横心,也快快飞奔而入,本想先投入公公怀里比较保险,不想被婆婆先捉来紧紧抱住,对我左看右看,眉开眼笑。

“假想敌”果然厉害,手段高明,要防,要防,我们葛家新媳妇就此被拖进门。

“父亲,母亲,我做了很对不起你们的事,请原谅。”(注意,你要说——“我”,不可说“我们”,儿子是被拐逃,无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