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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施克叔叔坐在那里抽烟。他的一条眉毛,左边那条,总是上挑,好像在表达一丝疑惑:真是这样吗?是不是有些过分?他的一颗门牙掉了,使他看上去像街上的野孩子。妈妈几乎一言不发。玛拉阿姨是个金发女郎,她把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时而优雅地垂落到肩膀,时而像花冠一样盘在头顶。她给我父母泡茶,并端来一些苹果蛋糕。削苹果时,她能让果皮成螺旋状环绕果身,像根电话软线。斯塔施克和玛拉一度梦想当农民。他们在一个基布兹里住了两三年,接着又在另一个合作农场住了两年,直至证明玛拉阿姨对多数野生植物过敏,而斯塔施克叔叔对阳光过敏(或者,如他所说,太阳本身对他过敏)。因此现在斯塔施克在邮政总局当职员,而玛拉阿姨在周日、周二和周四给一个著名的牙医当助手。当她给我们端来苹果蛋糕时,父亲忍不住用平日调侃的方式赞美她:

“玛拉玛拉爱烘烤/最最香甜的蛋糕,/我一向喜欢/你把香 茶泡。”

妈妈说:

“阿里耶,够了。”

至于我,我只要像个大孩子似的吃完一大块蛋糕,玛拉阿姨就会对我加以特别款待:家制樱桃水。她自制的樱桃水缺乏气泡(显然苏打水敞着盖放的时间太长了),作为弥补,里面放了太多果子露,几乎甜得让人无法忍受。

于是我彬彬有礼地把蛋糕吃得精光(味道不赖),吃的时候很小心,没有张嘴,举止得体,用叉子吃,没有用我的脏手抓,已经注意到有沾上污渍、撒下碎屑以及把嘴塞得鼓鼓囊囊等诸多危险,用叉子叉起每块蛋糕,极其小心地穿过空中,好像考虑到敌机可能在我把货物从盘子送到嘴里时前来拦截。我优雅地咀嚼,闭紧嘴巴,慎重地把蛋糕咽进肚中,没舔嘴唇。在这过程中,我赢得了鲁德尼基夫妇羡慕的目光和父母的骄傲,他们紧盯着我的空军制服。最后我也赢得了那承诺过的奖品:家制樱桃水,缺少气泡,却加了太多的果子露。

确实放了太多的果子露,让人的确没法喝。我一口也喝不下去。连抿一口也不行。味道甚至比妈妈的胡椒咖啡还要糟糕。它黏糊糊的,像止咳药水,令人作呕。

我把悲苦之杯放到嘴边,佯装在喝。当玛拉阿姨,还有其他的观众看着我,渴望听我说些什么时,我忙不迭地发誓(用爸爸的话和爸爸的腔调),她的两件作品,苹果蛋糕和果子露饮料,“真是太棒了”。

玛拉阿姨脸上一亮:

“还有呢!多的是!我再给你倒一杯!我弄了一罐呢!”

而我的父母,他们以一种无言的骄傲看着我。在心灵的耳朵里,我能听见他们在喝彩,我自己心灵的腰身,向欣赏我的观众鞠躬。

可接下来怎么办呢?首先要赢得一些时间,我必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必须要发表一些言论,一些不是我这个年龄的人能说的东西,一些他们所喜欢的东西:

“在生活中这样美味的东西需要一点一点地品尝。”

使用“在生活中”这一短语对我特别有帮助:皮提亚注又开始说话了。大自然本身那纯净清晰的声音似乎出自我口。一点一点地品尝生活。缓慢,深思熟虑。

就这样,我设法用一个热情洋溢的句子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因此他们没留意我还没有喝那“木工胶”。与此同时,他们依然在发呆时,恐惧之杯放在我身边的地板上,因为生活定要一点一点品尝。

而我呢,则陷入了沉思,双手托腮,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分明代表思想者塑像的一副姿势,他们给我看过收入百科全书中的原作照片。过了一会儿,他们不再关注我,这或是因为当我的灵魂向着更高的层面飘移时,总盯着我看分明不太合适,或是因为又来了一些客人,就难民船、自我克制的政策以及最高行政长官等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