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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小时候具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愿意赋予某件事情第二次机会,而它不可能拥有这次机会——至今,这一模一样的冲动仍驱动着我前行,不管我何时坐下来写小说。

耶路撒冷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城市遭到毁灭,重建,再毁灭,再重建。征服者接踵而至,统治一段时期,留下几座城墙和高塔,在石头上留下几道裂缝、些许陶器碎片和文献,而后不见了踪影,如同薄薄晨雾在山坡上消失。耶路撒冷是个上了年纪的慕男狂,她把情人们一个接一个榨干至死,而后打着哈欠把他们从身上抖掉;是黑寡妇球腹蛛,当配偶还在和它交配时就将其吞噬。

与此同时,在世界另一边发现了新大陆和岛屿。妈妈经常说,你生得太晚了,孩子,算了吧,麦哲伦和哥伦布已经发现了面积最大的岛屿。我和她争辩。我说: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毕竟,早在哥伦布之前,人们就以为已经了解了整个世界,没有什么好发现的了。

我在草垫、桌子脚和床之间的空当,有时不只发现不知名的岛屿,还会发现一颗颗新星、太阳系、整个银河系。要是我进了监狱,我将失去自由和一两样什么东西,但只要允许我拥有一盒多米诺骨牌、一包纸牌、一盒火柴或是一把扣子,我就不会因无聊而受煎熬。我会终日排列、再排列,将其分开,再聚合到一起,组合成一件小作品。这一切或许是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我没有兄弟姐妹,朋友寥寥无几,他们很快就会对我感到厌倦,因为他们要打斗,适应不了我游戏中史诗般的节奏。

有时,我星期一开始做新游戏,星期二整个上午在学校想出下一次行动,哪天下午来那么一两次行动,其余的留给星期三或者星期四。我的朋友们对此颇为反感,出去到后院玩追人游戏,而我则日复一日地继续在地板上从事我的历史游戏,运送部队,包围城堡或城池,大破敌军,势如破竹,在山区展开抵抗运动,袭击堡垒和防御工事。解放,接着重新征服,用火柴棍儿延伸或者缩小边界。要是大人误闯我的小领地,我就会宣布绝食或是停止刷牙。但是最终审判日将会来临,妈妈无法忍受越来越多的灰尘,会把一切统统清除,轮船、部队、都城、山峦和海岸线,整个大陆,如同核弹大屠杀。

九岁那年,有一次,一个名叫尼海米亚的大叔教给我一句谚语,“恋爱如同打仗”。我那时一点也不懂爱情,只是在爱迪生影院看到爱情与被杀害的印第安人之间有种模模糊糊的联系。但从尼海米亚大叔的话中,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欲速则不达。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意识到,我大错特错了,至少从交战角度想:在战场上,速度据说绝对至关重要。我的错觉大概来自尼海米亚大叔本人行动迟缓、不好变化这一事实。他一站起身,就几乎不可能让他再次坐下,一旦就座,就不能让他站起身。他们会说,起来吧,尼海米亚,求你了,真的,你这是干什么呀,已经很晚了,起来吧,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何时呢?坐到明天早晨?坐到明年(下个赎罪日)?坐到弥赛亚来临吗?

他会回答说:至少。

接着他有所反省,挠挠自己,羞怯地暗自微笑,好像摸透了我们的把戏,加了一句: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的体态仿佛尸体总保持着最后的自然状态。

我和他不同。我绝对非常喜欢变化,喜欢不期而遇,喜欢旅游。但我也喜欢尼海米亚大叔。不久以前我找过他,但在吉瓦特肖尔墓地没有找到。墓地扩大了,渐渐远去,很快将与贝特尼库法湖接壤,或者与莫茨阿毗连。我在长凳上坐了大约半个钟头,一只执拗的黄蜂在柏树枝丫间嘤嘤嗡嗡,小鸟把一个词重复了五六遍,我目光所及只有墓碑、树木、山丘和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