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8页)

他举起我的手,抬起我的腿,还帮我翻了身。他读我,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念出来,既是呓语,又是怒骂:烤箱、晕眩、城堡。他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只有我赤裸不公平——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继续读下去:面包、恶毒、纠缠、刷子。他手指一勾,迅速从前面解开我的胸罩,帮我褪下来。花朵,剂量,瓶子,盐巴。他力气好大。自从我着迷于刻字,这还是我第一次准许我的男伴这么做。已经十四年了。

我感觉他的泪水滴在我肩头。我们交缠在一起,他跨着我的腿,我枕着他的肩,沉沉睡去,朦胧之中,只有一个字哼了一声:预兆。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我选择相信是好预兆。傻女孩。

清晨,窗外的树枝沐浴在晨曦里,像上百只闪闪发亮的小手。我光溜溜地走到洗手台边,帮我们两个倒了一杯水,解一解宿醉后的干渴,微弱的晨光照着我的疤,那些字又蠢蠢欲动起来。冬眠结束了。

我看到我的皮肤,忍不住作呕,我随手抓了一条浴巾,围好,回到被窝里。

约翰喝了一口水,撑起我的头,喂我喝了一点,再把剩下的大口喝掉,喝完后他伸手扯我的浴巾,我死命地拉着。浴巾搭在我胸前,粗粗的,像抹布一样。我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他对着的我耳朵吹气。

“这是不留情的晨光。”我也跟他咬耳朵。“不要再做梦了。”

“做什么梦?”

“一切都会没事的梦。”我说完,亲了亲他的脸颊。

“现在还不要从梦里醒来。”他说着伸手环抱我。那瘦弱的手臂,没有汗毛的手臂,年轻男人的手臂。

虽然我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却觉得很安详。漂亮又干净。我的脸偎着他的颈窝,闻他身上的味道:酒气和呛鼻的刮胡水(喷出来是冰蓝色的那一种)的味道。我再次睁开眼睛,只见窗外警车的警灯红溜溜地在打转。

砰砰砰。门板震得好厉害,好像随时会垮下来。

“卡蜜儿·卜蕾。我是维克里警长,在的话把门打开。”我们拾起散了一地的衣服,约翰的眼神像饱受惊吓的小鸟。皮带扣环的锵铛声,穿衣服的窸窣声,慌张、心虚的声响,一一泄了我们的底。我把被单扔回床上,用手胡乱梳了几下头发,约翰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手指勾着皮带环,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我身后。我打开门。

理查德。他穿着笔挺的白色衬衫,系着清爽的条纹领带;一看到约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维克里站在理查德旁边,他好像嘴上出疹子,拼命揉着胡子,眼神在我和约翰之间飘来飘去,接着转过头看一看理查德。

理查德一言不发,对我怒目而视,双手环胸,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笃定房间里有做爱后的余味。

“嗯哼,你看起来很好嘛。”他说着,勉强笑了笑。我说他强颜欢笑,是因为他领子以上的脖子红透了,好像怒气冲冲的卡通人物。“约翰呢?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约翰说着,上前站到我旁边。

“卜蕾小姐,你妈妈几个小时前打电话到警察局,说你还没有回家。”维克里喃喃地说,“她还说你身体不太舒服,摔了一跤什么的。她非常担心,真的很担心!加上最近又发生那么多起丑陋的犯罪案件,小心谨慎才是上策。我想她会很高兴知道你在……这里。”他最后一句话其实是问句,但我不想回答。我欠理查德一个解释,但对维克里我无可奉告。

“谢了,我可以自己打给我妈。很感激你们来找我。”理查德盯着脚尖,咬着下唇,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难堪。我的胃在翻搅,一股油腻味,一阵恐惧。他用力吐出一口气,手叉腰,先看一看我,又看一看约翰。两个捣蛋被逮个正着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