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 there anybody there(5)(第3/4页)

  她拽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不晓得为什么,蒙着话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话那头又喂了几声,她不敢说话,却又不舍得挂掉电话,此时此刻能找到一个人陪着她,即使是隔着千山万水,仅仅是这不可触摸的电波也好。

  “成冰……成冰是你吗?”

  电话那头并不确定地询问,成冰整颗心陡然吊起来,除了赵旭别人并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席思永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问她的电话……她连忙双手并用死死地捂住话筒,生怕席思永从那丝丝的呼吸声中辨出自己的气息。

  “成冰,你出什么事了?”

  很多年后成冰也不知道席思永那天夜里如何辨出是她的来电,追问很多次,席思永总一脸茫然:“你确定你是打给我的?”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全没个次序,说父母今天终于签字离婚了,说她今天身价暴增了,说她最后一次吃父亲做的家常菜,说她几天前恨不得求他们赶紧离婚,等真离了又觉得像从身上剜了一块肉下来……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也不晓得自己说了多久。席思永一直没吭声,连丁点呼吸声都听不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后来他也一直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睡着了,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他装傻不肯承认,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我跟你讲个故事。”

  “嗯。”

  “我爸妈进机关之前都是做工程的,经常天南地北去跑测量,小学和初中我一共读了五个学校,平均两年转一次学,总是新同学还没认熟,就要转去下一个地方,”他顿了顿,口气还是惯常的漫不经心,“高中没挪窝,算是难得。”

  “你高中也在K市读的?”

  “嗯哼,二中。”

  二中是K市三大重点高中之一,K大几乎每个班都有二中的学生,彼此聊起来都超有自豪感。成冰直觉问道:“那……版上那个……那个谁是你同一届的校友吧?”

  “一个班的。”

  成冰有点蒙,一个班的同学,平时竟也不见席思永和人有什么特别熟稔之处。她愣了半晌没接话,席思永低笑两声,像是解答她的疑惑:“最早在乡下,爸妈去接我转学,很难过,舍不得,躲起来和同学去放风筝,在田埂上。不想走可是也没办法,大家互相留地址,说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可是他们慢慢地会有新同学、新朋友,我换一次地址、两次地址,慢慢的回信就越来越少,我天天去收发室查信,天天都失望……”

  席思永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随时都会睡着,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每次转学,爸妈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之后总还有最后一次,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然后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永远这个破烂玩意。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呀……只要你不依赖一样东西,那么离开的时候,你就不至于那么难过。”

  他又补充了一句:“人、事、环境,莫不如是。”

  成冰也间于半睡半醒之间,若是平时她肯定是要反驳他的,现在竟莫名地觉得他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只是这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不大适用:“这是我爸爸妈妈,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你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只会和他们越来越远。”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冷静刻薄的话,倒真像席思永说出来的:“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因为无意识而对什么人或什么事产生习惯或依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