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3/4页)

赵安邦笑了,“方克思,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别又蒙我,我现在怕你们!”

方正刚眼眶里汪上了泪,“赵省长,您今天都请我吃断头饭了,我还有必要蒙您吗?我是实话实说!正是因为当年和老于一起查处过宁川,看着您和宁川的同志几上几下,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干工作就不能怕犯错误。谁不犯错误?你赵省长当年在古龙试点分地,到白山子搞私营工业园,在宁川自费改革进行大开发,被省委和焕老查处过多少次啊?我们为改革闯关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

赵安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动情地说:“正刚啊,上帝对改革者犯错误可以原谅,但对重复犯同一种错误就不会原谅了!我们的上帝是谁啊?是老百姓!老百姓纳税养活了我们,我们犯了错误老百姓就要遭殃啊!比如这次文山的钢铁风暴,就算铁水项目能救活,损失仍然不小。焦化厂和冷轧死定了,近两千亩良田无法复垦了,吴亚洲也从塔吊上跳了下来。我想起这位正当壮年的企业家就痛心不已!吴亚洲不是白原崴,是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优秀企业家,他的资本积累没有原罪。我亲自和吴亚洲谈话,动员他到文山,可却死在了你们文山啊!”

方正刚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赵省长,我和石亚南也痛心不已啊!所以我这个市长应该引咎辞职!您不必再做我的工作了,我能想通,真的!这些年我暗中一直把您当成了榜样,碰到问题时经常想:如果是老赵,他又会怎么做呢?”

赵安邦心里一震,“正刚,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我老赵的责任可就更大了!去年我和亚南同志谈过:我们改革者和这场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好像有个原罪问题,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嘛,上上下下违规操作成了习惯!当然,这也是个悖论,如果大家都做太平官,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也没这大好的改革局面!”

方正刚道:“赵省长,这不也正是这场改革的复杂性吗?既是摸着石头过河就不免会有人摸不到石头呛几口水,甚至淹死。大包干,大上乡镇企业,私营企业遍地开花不都是违规吗?不也一次次被查处过吗?最终还是风行全国了!”

赵安邦说:“是的,但今天情况不同了,法律法规不断健全,不是当初无法可依的草莽时代了,你方克思也不要想翻案了!好好总结,记住这个教训吧!”

方正刚一声叹息,“这个教训我会牢牢记住的,以后争取做一个没有原罪的改革者吧!”眼里又噙上了泪,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赵省长,我的一生就是为这一年活的,为这火热的一年,我等得太久太久了!从在宁川算起是十三年,从到金川算起整整七年!为这一年多来您对我的容忍和支持,我……我敬您一杯!”

赵安邦根本不喝,指了指方正刚,“你坐下!你今年才四十一岁嘛,从现在算起,你还能干二十年到二十五年,你要考虑的是未来这二十多年怎么干!”

方正刚坐下了,自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情绪也稳定了一些,“赵省长,不瞒您说,未来我已经在想了,趁这机会向您汇报一下吧,希望您能理解支持!如果可能的话,从市长的位子上下来后,让我继续留在文山收摊子,搞这七百万吨钢的重组工作,同时处理善后遗留问题,至于什么级别,什么职务我都不考虑!”

赵安邦想了想,“如果省委不这么安排呢?你还有没有其他考虑了?”

方正刚说:“也考虑过,就是回去搞研究嘛!这阵子我想得比较多,到文山做市长后,坎托洛维奇远去了,市场经济的观念和思路确立了,但新的更复杂的问题又来了,比较集中地反映在这七百万吨钢上。总结教训时大家说了很多,但有一点没说:这其实是改革二十五年来粗放型经济必然会产生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