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3/4页)

万言遗书看罢,赵安邦眼中不禁汪上了泪水。几滴泪珠落到传真纸上,将纸上的一些字迹浸润得一片模糊。吴亚洲真是太可惜了,就这么走了,本来这只鹰可以在舔好伤口后再次起飞,也许会飞得更高更远呢。在这么一个充满活力的时代,啥奇迹不会发生啊?他就一次次面对过失败,一次次被查处过嘛,可最后不还是闯过来了吗?如今成了中国一个经济大省的省长。小伙子怎么就这么糊涂!

小伙子是带着未完的梦想和希望走的。遗书最后说了,他对已造就于世的这七百万吨钢铁,对未来的钢铁市场前景依然充满钢水般火热的希望。这希望何尝不是他和石亚南、方正刚,甚至是裴一弘和中央有关部门的希望呢?完全不必用自己的宝贵生命来证明嘛!老书记刘焕章生前说过,不要相信直线运动,历史发展从来不走直线。经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海有潮起潮落,经济有热有冷,有峰顶和谷底。当一个国家的经济运行在谷底时,就要加大固定资产投资,甚至政府直接投资,拉动国民经济的增长。当一个国家的经济运行在峰顶时,就要限制固定资产的投资规模,哪怕是民营投资也要用政策加以调控,必须理解适应嘛!何况这次又那么严重地违了规,惊动了中央。当然,违规的账不能全算到吴亚洲和他的亚钢联身上。小伙子在遗书中说到的那个清廉高效的新区管委会要负重要责任,甚至是主要责任。新区管委会这帮同志不是渎职也是严重失职,这没有什么可说的!还有方正刚和石亚南,也真是太官僚了,竟然就不知道亚钢联注册资金和投资水分会这么大,硬是让这七百万吨钢铁把吴亚洲和一个亚钢联压垮了。

想到这里,赵安邦冲动地抓起电话,准备狠狠批评方正刚和石亚南一通,可号没拨完,又迟疑着放下了话筒:方正刚、石亚南和文山市班子该批评,他和省政府就不该做自我批评,深刻反省了吗?方正刚和石亚南负有领导责任,他这个省长难道就没有领导责任吗?安邦同志,你可是亲自带队到文山突袭过的,当时不也觉得那里没啥大问题吗?这叫不叫官僚啊?对吴亚洲的自杀和亚钢联的破产,你也有一份沉重的领导责任啊!便责备自己,在这点上你真不如吴亚洲。小伙子在遗书里说得好啊,比喻也是形象准确的:当一艘航船偏航触礁时,别管是船长也好,水手、乘客也好,都成了遇难者,抱怨谁都于事无补,也毫无意义!况且这场灾难出现之后,方正刚、石亚南和文山的同志够努力的了,把能做的工作都尽力尽心做了,吴亚洲临死都没一句抱怨,反而说了他们不少好话。王副省长汇报时也说,石亚南和方正刚真是不容易,既要配合联合调查组对亚钢联的调查,又要配合古龙腐败案的查处,还要主持日常工作,帮亚钢联收拾残局,寻找新的接盘投资机构,两人全都憔悴不堪。他这时候再批评,岂不是加重他们的压力吗?再说这场灾难的直接责任者的确不是他们,迄至目前为止的调查,和吴亚洲的这封遗书都证明,虚报投资不是他们干的,是新区管委会和吴亚洲的问题。

因此,赵安邦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个批评电话便没打给文山。

不料,他的批评电话没打过去,方正刚的电话却打了过来,一开口又是沉痛的检讨,“赵省长,传过去的遗书收到了吧?您批评吧!石亚南书记说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省城,当面向您和省委、省政府做深刻检查!我和石书记今天看了吴亚洲留下的这份遗书才知道,你当年曾这么热心地扶植过吴亚洲。而我们呢,尤其是我,把……把吴亚洲请到文山,却让他把命送在这里了!”

赵安邦叹息道:“正刚,别说了,首先我要做自我批评,我对不起这个小朋友啊!早知有今天,四月四号联合调查组下文山那天,我就该把他先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