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炼》创作笔记(第3/10页)

……这些人将十六世纪的思想,像蛇皮或树皮一样,拖在身后。

重复(曼特罗)。我写这本书的第二部和第三部时,常常会对自己无声或低声地反复念诵:“泽农,泽农,泽农,泽农,泽农,泽农……”二十次,一百次,甚至更多。我感觉由于反复念诵这个名字,现实渐渐凝固起来了。我对神秘主义的实践并不感到吃惊,信徒们以这样的方式呼唤神,成千上万次念诵他的名字,或者在民间法术里,情人们“呼唤”他们失去的对象。

一个这样塑造出来的人物,一个再也无法摧毁的人物——假设我们愿意摧毁他的话:这就是永恒的泽农的另一层意义。

每一次对话都让人物形象变得更加鲜明。

1956年参观明斯特——苏伊士运河事件那年秋天——几乎与过去的场面本身一样阴暗。

关于白夜的孩子那些句子,有一句取自泰奥菲尔的一首诗。

我的静止不动的生活差不多十年前开始(1978年)。

从某些方面看,“牢狱”比“静止不动的生活”更为贴切,因为跨出那扇敞开的大门并不取决于我自己。

在他人身上观察到的疾病萦绕脑际。

我重读稿子时发现,泽农和亨利-马克西米利安都是在二月份死去的。我试了试改变后者去世的月份,但是做不到。设想中的那个场景就是意大利的冬末。

根据历史记录提供的线索来修正皮埃尔·德·哈梅尔自杀的片段十分重要:他从城里的朋友那里得到毒药。这几个词试图指出的是,修道院的围墙之外存在着一个秘密活动的小团体,这位方济各会修士可能是其中一员。这个事实,自然而然,让我们对城市里(原始材料在根特,小说里在布鲁日)的隐秘生活有所了解,这种生活接近于我们所了解的我们这个时代的情形。

伊德莱特和她的“黑姑娘”(后者多少从博斯笔下的黑女人得到灵感)是想象出来的,然而是必要的,她们让“肉欲的迷乱”在这一章里不仅仅是有关同性恋的一段简单插曲;此外,也让一个少年和一个年轻姑娘之间青春期的爱情悲剧以及杀婴的惨剧,与所谓违背自然的爱情悲剧并置在一起。在这里受到质疑的是那个时代的普通人以及教会的整个伦理观。我想,这些年轻人和年轻姑娘的行为与今天的中学生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后者不会陷入一桩丑闻,至少丑闻的后果不一定是致命的。

可能在这一点上,我们较之文艺复兴时代——或者不如说较之中世纪,文艺复兴很多时候不过是在中世纪上面覆盖了一层清漆——在智慧上取得了长足进步。然而虚伪并没有减少,如果不是变得更糟的话。另一方面,我们在感觉上确乎丧失了那些人还拥有的性行为的重要性和神圣感(因为遭诅咒的也是神圣的一种形式)。我们允许自己更加公开地(或者几乎公开地)进行肉体的行为,不是因为我们将它重新神圣化了,而是我们将它降格为一个毫不重要的生理现象。

泽农和亨利-马克西米利安都是(也是在重读稿子时发现的)以拒绝结束的:亨利拒绝了荣誉,在自己贫穷的军旅生活中沉陷,泽农拒绝了会救他一命的收回前言。两人都用了很长时间来认识到应该作出这一拒绝。

泽农为自己找了很多不好的理由——或者我们不妨称之为过渡的动机——此后才直面泽农在此,然后才是永恒的泽农。

如同我们用发声的语言思考,泽农用中世纪的拉丁语思考。时不时,需要定调。

在泽农最早的对白里有这样一句话,这些“宝石中的每一粒都象征着大功的一个时刻”,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没有这样的宝石。1924年版本里的这些“宝石”,保留到1956年,直至1967年,在它们与如今的“金属”之间,是十年炼金术著作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