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任务(第2/4页)

他小心翼翼地从克鲁索的手指间抽出那张照片,这下照片皱得更厉害了。他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这个长生不老药,抹在伙伴长着浓密胸毛的胸前。“就一下,洛沙,就一下,她马上就回到你那儿去,她会照顾你,她会回来的,咱们都知道。她就在这边,在椅子上,她在这儿等着你。”艾德感到手底下热了起来。克鲁索的呼吸加快了,他的皮肤变得滚烫,咳嗽声翻滚着出来,就像崩塌的卵石……

艾德吓得放开了克鲁索。这些做法可能都是错误的,可能都会起到反作用。他把照片从椅子上拿过来,插了回去,放在克鲁索的肚子上。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柜子上面是空的。克龙巴赫那些灰色的心,不见了。它们不再跳动。

克鲁索醒了,但他很少睁开眼睛。艾德把白面包、牛奶和一些沙棘汁打成糊糊。岛上的人说沙棘是万灵药。他往里面加了糖和两片止疼药,这药是他在克龙巴赫的急救箱里发现的,那里还有一小瓶碘酒和几块已经发灰了的纱布。艾德灵光一现地还往糊糊里面混了几片克鲁索晾的那些干草药,他的伙伴曾经兴奋地说那是“本季最后的收获”。

就像给婴儿喂饭一样,艾德先用勺子碰碰上嘴唇,果真,就好像这种反射会持续一生一样,克鲁索张开了嘴,但只是张开了一点点。艾德刮掉一点糊糊,然后试着把吃的东西用勺子背往嘴里推得更深一点,终于成功了。克鲁索咽了一下,睁开眼睛,马上说起话来。

“东边的任务,艾德,我是说整个东边,从哈萨克的毡房开始,从我母亲的马戏团毡房开始,卡拉干达,你知道的,从那儿一直到这儿,一直到这个岛,这个方舟……”他呛了一下,吐了口痰,糊糊显然起作用了,“……将会给西方指引道路。一条通向自由的道路,你明白吗,艾德?这将是我们的任务,整个东部的任务。他们那些在技术上,经济上,基础设施上远远……”他咽了一口,然后更加有力地说下去,“他们那些在高速公路、流水线作业和联邦议会方面已经很先进的人,给那些人指出通向自由的路,这是他们……他们的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他又呛了一下,然后咳了一阵,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巨人捉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彻底地摇晃一会儿。

“嘘,嘘。”艾德说,但是看到克鲁索尖锐的目光,他马上又停了嘴。

“这是我们的任务,艾德。保护那些根,不让它们被现在要来的火山熔岩伤害,那些香得不可思议的火山里的熔岩,不可思议地诱人,温柔漂亮的熔岩,你明白吗,艾德?”

艾德一阵尴尬,他想要继续喂饭,但克鲁索不咽了。他把嘴唇一合,用这种方式把一部分糊糊又挤了出来。

“自由诱惑着我们。它认出了自己的帮手。它也认出了你。它也认出了你,艾德!”

艾德尽量擦干净胡子茬上那些黄白色的黏糊,还擦了他的胸前。这次的清洗提前到下午,艾德脑子里没来由地闪过这句话。他开始认真地跟朋友说话。

“咱们也得吃点东西,洛沙。我的意思是,为了补充体力对付熔岩,我的意思是,还有谁知道怎么……”

因为艾德没法大段地说出这一类的话(尽管他跟往常一样,感到内心里想要跟伙伴保持意见一致的愿望,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隔阂,都跟他保持一致),于是他背起了特拉克尔的诗。他还真是忘记了一些小节,甚至整首整首的诗。但这没有关系。他念诵着从其他地方搬来的诗行诗句,脑子里的存货们不堪一击的空架子,他就那样自顾自地念诵着,就好像一切从来都只是个充满善意的曲子,用的都是那个绝望的音调——那个自己的音调。克鲁索的诗也在其中,然后还有一些他到那时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段落。这就像一首自己的诗——他就好像开始了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