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1.青春里神一样的少年(第2/5页)

初中生愣了愣,喃喃说:“你是小山哥?”

小山“哗啦”披好衣服,“噗”地吐掉烟头。初中生们赶紧递烟,点头哈腰。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看到如此威风凛凛的场面。乡村古惑仔的梦想,盘旋于我的少年时代。

后来我们经常打球,有次打到一半,冲进个小山的忠实粉丝,大喊大叫:“小山哥,三大队和六大队打起来啦!”

小山拽着我,跳上摩托车,直奔村子。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农村,每个村子还保留着大队的称呼,就是所谓的生产大队。

两边起码聚齐了一百多号人,人人手举锄头铁耙,僵持在两村相交的路口,破口大骂。

我一眼认出来满头是血的马莉。

然后小山的眼睛通红,咆哮一声杀了进去。

在那场可怕的斗殴之后,我曾经仔细数了数,跟小山一共见面三次。

前年国庆节,我回老家,在马路边的饭馆前看到了一个中年胖子,乐呵呵地笑着,怀里抱着婴儿。我迟疑地喊:“小山。”他冲我客气地笑笑,说:“回来了?”

我们在他饭馆吃了顿,口味一般,喝了很多。他醉醺醺地说:“你知道吗,我坐了四年牢。但老天对我很好。”

我回头看看抱着婴儿的马莉,马莉左眼无光,右眼流露着对孩子的无限温柔。

十多年前,她的左眼就是戴着假眼珠。

我一直在想,小山困守在落后的小镇,要文化文化没有,要家产家产没有,对,就是困守,却坚守着一个瞎了眼的女人。

而飞出去的兄弟们,如今离了几遭的有,浑浑噩噩的有。

究竟谁对这世界更负责些?

回到初中年代,那场斗殴的现场。

在三大队村长的咆哮声里,他喊得最多的词语就是強姦。我完全不明白什么叫作強姦。听旁边人议论,六大队一个混子,強姦了三大队的一个村姑。因此双方聚众火并,却因为初中生年纪的小山改变了局面。

小山,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七,八十公斤,脾气暴烈。

小山脾气暴烈,只是对我显得宽容。

小学六年级,我一直生活在对小山的深深愧疚中。

开学文艺会演,欢度国庆。我们排了个小品,按照梁祝的故事,在老师指导下拼凑了简易的剧情。

小山虽然又高又胖,但身为帮主,自然担负男一号梁山伯。作为副帮主的我光荣地饰演马文才,衬托帮主的形象。

马莉饰演祝英台。

彩排得好好的,正式演出时台下坐着校长老师同学,黑压压一片,却捅了娄子。

梁山伯到祝英台家拜访,马文才登门求亲,梁山伯见势不妙,赶紧也求亲。两人跪在祝英台面前,手里捧着文书,脚下互相踹着。

台下哄堂大笑。

祝英台选择了马文才手里的文书。

台下鸦雀无声。

负责排练的老师急得站起来乱挥手,小声地喊:“错了错了!”

然后台下又哄堂大笑。

含着眼泪的祝英台坚持拿着马文才的文书,死死不肯松开,也不肯换梁山伯手里的文书。

我和小山打台球,偶尔会提起这件事,他随意地搂住我,笑呵呵地说:“自家兄弟,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说当时被老师赶下台的是我们三个,大家一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