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1924年7月

我喜欢灾难……不幸……我断然地掷出这些骰子,拿自己的一生打赌,甚至不等它们停下来决定我的毁灭。堕落,我也愿意,如果有机会。这就是我。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回心转意。

那些男孩——啊!那些男孩不喜欢别人在跑步时超过他们,也不喜欢在任何比赛中赢了他们。而我,一个女孩,超过了他们任何人,成了明星:游泳第一的是我,跑步第一的也是我。溜旱冰,我是当地的冠军。但塔卢拉赫也不是最后一个。应该去看看我们是怎么滑过佩里山大街、塞尔大街,然后爬上斜坡,像真空吸盘一样吸在卡车的底盘上或汽车的减震器上。当两个40公斤的女顽童超过他们,他们就像着了魔的新手,一脸狂怒的样子,行人们都在大喊,车子狂按喇叭,司机吓呆了,脸色苍白在骂我们。但我们激动的狂叫声盖住所有的嘈杂。我们每个星期都系紧溜冰鞋的带子,越溜越快,迫不得已才刹车,往往到了快滑出道路边缘的时候才拐弯。

飞行员笑了,说:“你是个恐怖分子!”

我是法官的女儿。可怎么向一个不认识亚拉巴马的人解释呢?

我非常怀念这个飞行员。但你们死也猜不到,永远都想不到,想不到是他,我如此期待的人。海边最英俊的男人,最英俊的男人,我就在他身边。

哭吧!那就哭吧!你很孤独,孤独得要死!

我们现在所住的这个茅舍,我想把它变成坟墓。一个在野外的陵墓,乔森和我在床上被火热的熔岩所攫住,飞行员和我紧紧地搂着,躺在成了我们灵柩台的床垫上。床垫虽然很破烂,却保护着世上唯一的爱情。在这个透风的破屋里,我们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打火机,用来在沙滩上烧烤食物,两罐水用来解渴、做饭和洗澡,乔每天早上去村中广场的泉水边取水。

他嘲笑我太爱干净(当我告诉他,我一天要洗四次澡的时候,他惊呆了),但我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难闻的味道。“瞧,泽尔达,我们裸体躺在太阳底下,我们每两个小时游一个小时的泳,你身上怎么还这么难闻?”

是这样,然而,不游泳的那个小时我们就做爱。在港口的市场上,当我们去买蔬菜买鱼的时候,人们都圆瞪着他们黑色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想我身上一定散发出性器官的味道,他们在我经过的时候闻到的可能就是这味道。女人在性冲动的时候产生的分泌物和我身上分泌出来的另外一些液体。我想逃得远远的,消失在沙子底下,可乔搂住了我的脖子,就在市场的小路上吻起我的嘴唇来,然后又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没有反抗。我们就这样走着,卖鱼的女人认出了他,欢呼起来:“喂,英俊的小伙子!他好像用鱼网抓住了一条美人鱼!天哪,她太漂亮了!”他笑了,笑得那么自豪。我在想,那个卖鱼的女人究竟看到过多少美人鱼。但我随后马上压抑住这种让我痛苦的想法:飞行员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这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妒忌白白地浪费我的时间。必须享受他给我的东西,享受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我肯定,这些东西我以后再也体会不到。

乔森身上除了矫健的美和他迷人的汗味,还有一些东西,他能让女人对他感兴趣。我想大部分法国男人都有这一长处:他们真的喜欢女人,而我们的男人呢,亚拉巴马州的男人和美国其他地方的男人好像怕我们,出自本能地蔑视我们——他们当中有些人还诅咒我们。

法国的男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比别人英俊,远非如此。而是因为他们渴望我们:对他们来说,一个委身于男人的女人并不是婊子,而是王后。

“宝贝,”司各特恳求道,“我们别再争斗了好不好?调好我们的琴弦。”司各特很喜欢这种法国式的表达法,尽管他是通过他的罗桑塔尔法学的法语,每次外出前都要复习一遍。可我不懂得大家都懂的比喻,我把它理解为:“调整我们的暴力。”[12]我马上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