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5页)

陈元上台去唱起歌来了,仍然是那支“他的歌”——《一个小女孩》。他穿着一身咖啡色的衣服,脖子上系着一条咖啡色的领巾,虽然是晚上,他仍然习惯性地戴着一副淡淡的墨镜,他说那是他的“保护色”。他拿着麦克风,浑身都是一股满不在乎和吊儿郎当的气质。他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忧郁地唱着那支——《一个小女孩》。

当我很小的时候,

我认识一个小小的女孩,

我们喜悦欢笑,我们两小无猜,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忧愁,

更不知道什么叫悲哀,

我们常常两相依偎,互诉情怀,

她说但愿长相聚首,不再分开!

我说永远生死相许,千年万载!

孩子们的梦想太多,成人的世界来得太快!

有一天来了一个陌生人,

他告诉她海的那边有个黄金世界!

于是他们跨上了一只银翅的大鸟,

直飞向遥远的,遥远的海外!

从此我失去了我的梦想,

日复一日,品尝着成人的无奈!

我对她没有怨恨,

更没有责怪,

我只是怀念着,怀念着:

我生命里那个小小的女孩!

碧菡端着小酒杯,倾听着陈元那忧郁的嗓音,唱着那支《一个小女孩》。这支歌她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因为陈元每晚都要唱它。她还记得她刚来蓝风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不会笑的孩子,陈元,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他总在唱这支歌。然后,有一夜,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舞厅里的生意清淡,陈元坐到她身边来,他们一起喝了一点酒,两人都有点儿薄醉。她问他:

“为什么永远唱这支歌?”

“因为这就是我的故事。”他坦白地说,“一个很平凡的故事,是不是?这时代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可能碰到的故事,是不是?”

“是的,”她说,迷迷茫茫地啜着酒,“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故事,你的故事并不稀奇,我的故事却非常稀奇。两种不同的故事,居然会发生在一个相同的时代里。这是一个很稀奇的时代!”

“告诉我你的故事。”陈元说。

于是她说了,她托出了她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她说,只因为酒,因为天雨,因为寂寞,因为陈元有一副忧郁的嗓音。说完了,陈元望着她:

“你还在爱你那个姐夫,是吗?”

她点点头,看着他。

“你呢?”她反问,“还在爱你那个小小的女孩?”

他也点点头。从此,她和陈元成了好朋友。每晚“下班”后,陈元常常送她回她的住所——一间租来的套房。她也会留他小坐,却绝不及于乱。他们是好朋友,是兄妹,是天涯知己。两人都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一天,陈元拿了一张报纸,指着一个《寻人启事》,问她:

“这是在找你吗?”

她看着报纸,那是一则醒目的启事,登在报纸的第一版,用红框框框着,里面写的是:

碧:

忏悔莫及,相思几许?

请即归来,永聚不离!

云天

她抬起头来,淡淡地笑了笑。

“是的,是在找我,已经登了一个多月了,我早就看到了。”

“为什么不回去?”陈元问,“既然你爱他。”

“回去,是老故事的重演,”她说,“有过第一次的爆发,必然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这爆发会一次比一次强烈,最后,我仍然只有一走了之。”她低低叹息,“我不会回去了,永远不会回去了。没有我,他们或者还会快乐,有了我,他们永不会快乐。”

陈元瞪着她。

“那么,你以后怎么办?你预备当一辈子舞女吗?”

“我没有想过,”她茫然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需要钱,供给我妹妹念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