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1878年夏的一个晚上——当时我十五岁……我们两人准备过一个平静的夜晚,因为已经忙了整整一天。前一天的夜晚,突然狂风大作,暴雨铺天盖地而来。雷电劈开了隔壁院子的一颗老垂柳。雨水使我们花园旁边的小河水位猛涨,汹涌的河水已把一棵大树连根拨起,树横躺在河里。爸爸、巴克斯特和托尼连续干了整整一天,疏通小河,并将毁坏的树劈成木柴,由我送到一个小货棚里,其余的部分就地烧了。脆树枝喷着火苗,发出劈劈啪啪鞭炮似的声音。巴克斯特和托尼先回去了,我和父亲却一直等到火完全熄灭为止。为慎重起见,我们将燃余的灰烬散开,混在土里,避免一切危险。我们干完了,天也黑了。尽管疲劳不堪,饥肠辘辘,我们却心满意足地吃晚饭。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桌上的油灯散发着亲切的光芒,还有面包、餐具、酒杯……突然,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她的头发呈暗灰色,憔悴的脸上涂着一层脂粉,她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让我害怕、让我恶心的光,我无法描述……这个女人,科拉,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爸爸脸色煞白,双手发抖,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门,让她出去……这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却张开怀抱,朝我猛冲过来,声音发颤地喊着:‘约翰,我的小约翰,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我怕极了,后退着。”

我停下来,被这段羞辱的往事压垮了。我使劲咽了几口唾沫,继续说:

“当然,她是来要钱的。显然,那个年轻的大富翁在与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抛弃了她。她一落千丈。父亲愤怒到了极点,满脸通红,他还指着门,强忍着不说话,以避免发生一场大吵大闹。然而,母亲却无视他,喊道:‘谁也没有权力把母亲和孩子分开……’。

“浑身发抖的父亲抓起了面包刀。母亲轻蔑地冷笑着:‘可怜虫,你不敢碰我。’他们就这样呆在原地,对视着,油灯的光亮勾勒着他们各自愤怒得僵硬的脸。母亲又一次破口大骂父亲。刀子划破了空气,一下,两下……我记不得了……我母亲的脸上留下了条条血槽……鲜血流淌,溅得地板到处都是。我的视线浑浊了,血红的一片……”

科拉抓住我的手:“冷静些,约翰,我理解。”

“我终于抱住了父亲……他想杀了她。她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她。”

“她的伤重吗?”

“不,我想不重。只是表面的伤,但流血很多……你不知道这一情景在我的头脑里留下了多么深的印迹。我差点儿就疯了。以后的几天里,父亲情绪低落,一言不发。然而,我却需要说话,说出我的心里话……我甚至来到善良的福赛特小姐家,排解心中的苦闷,但我却张不开嘴。

“你一定还记得,科拉,在星期二晚上的聚会上,也就是在被杀的几小时之前,女教师把我叫到了一边。”

“是的,你说她要求见你。”

“她还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她提到有一天小约翰·里德去看她。当时,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可怕场面的一切疯狂,断定我完全不正常了。她是认出了我,还是仅仅认为是两个人相貌相似,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在当时,我很怕被认出来。

“十七岁那年,我进了医学系,主攻外科学。每一次手术,每一次尸体解剖,我的视线就变得浑浊起来,面前树起血色的屏幕,上面出现了我母亲血淋淋的脸。尽管父亲身体越来越坏,但为了能让我完成学业,他还是继续工作。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我也是拼命学习。1881年,父亲去世了;也就是在这一年,我本应该被命名为医学学士和外科学专家。这之后,我荒废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