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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撤退了。他们花了好多日子,好多白天和黑夜,才来到这儿。他们渡过河流,穿过几乎无法通行的丛林,开辟小径,跋涉沼泽地带。

有一个人给蛇咬死了,就给埋在这条新辟的道路旁。一个简陋的十字架,一堆泥土,这个从西阿拉来的人,就这样倒了下去,只剩这两样东西了。他们没有在十字架的横木上注明他的名字,因为没有写字的东西。在可可地带的这条大路旁,这还是第一个用来纪念开发这地区的时期中牺牲性命的人的十字架,这种十字架到后来布满了每条道路的两旁。另外一个人得了热病,就是把猴子都弄死的那种热病。他拖拖沓沓地一路走着,如今也开始撤退了。

“那是人狼在作怪。”他神志昏迷地大声说。

他们撤退着。起初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他们直退到比较宽一点的道路上,那儿的荆棘和沼泽比较少一点。六月的阵雨打在大伙儿身上,把他们的衣裳都淋得湿透,使他们发起抖来。可是背后有森林——有暴风雨和鬼怪。他们又撤退了。

他们这时来到了小径上,这条羊肠小道一直通到河边,那儿有一条独木船在等待着他们。大家松了一口气。那个害热病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在发烧了,恐惧使他那软弱的身子里有了新的力量。

可是儒卡·巴达洛手里握着枪,怒火中烧,一脸凶相,站在他们面前。他也到过那森林的边上,他也看到了闪闪的电光,听到了隆隆的雷声,他还听到了美洲豹的嗥叫,蛇的嘶叫,听到了猫头鹰报凶信的叫声,他也感到胆战心惊。跟别人一样,他也知道这里就是鬼怪的住所。可是,儒卡·巴达洛看到的却不是这座森林,不是世界的起源。他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幅幻景。他只看见一片黑色的泥土,那是世界上最适宜种可可树的泥土。他一眼望出去,看到的可不是一座森林,那里面电光闪闪,充满了怪叫,缠绕着藤蔓,一株株千年古木,紧锁着自己的谜,那儿住着凶狠非凡的野兽和荒诞不经的幽灵。他看到的是一片种满了可可树的园地,一行行地栽得整整齐齐,结满了黄金色的果实,成熟的巧克力果。他看见这眼前还是一片森林的土地上,布满了一个个种植园。这景象多美啊。天底下再没有比可可种植园更美的景象啦。面对着这神秘莫测的森林,儒卡·巴达洛禁不住微笑起来。这儿,不久就会有一株株果实累累的可可树,在地面上投射着淡淡的影子。就是这么回事。他简直没看到,自己的手下人正在惊慌失措地撤回来。

等他看见了他们,就慌忙奔上前去,站在那条小径的起点,拦住了他们,手里端着枪,眼睛里是一副严酷、坚决的神情。

“谁敢动一动,我就请他挨一枪!”

大伙儿站住了,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后有森林,前有儒卡·巴达洛,随时准备开枪。

“那是人狼在作怪!”发烧的人嚷道,一面跳上前去。

儒卡·巴达洛砰的一枪,只见黑夜里一道雪亮的闪光。森林里响起了枪声的回响。大伙儿都站在那倒下的人身边,低下了头。儒卡·巴达洛慢吞吞地朝他们走去,手里还是端着枪。安东尼奥·维克托弯下身去,把这受伤的人的脑袋挪动了一下,好让他舒服一点儿。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

“我开枪可不是为了想杀人,不过是要你们明白,我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儒卡·巴达洛冷静非凡地说。他接着又说:“拿点儿水来,给他洗洗伤口。”

他帮大家一起照应这个人,亲自把一块布做成了一条绷带,帮着把他抬到森林边的野营地里。其余的人一边走,一边还在发抖——可是他们还是走了。他们把那人放在地上,他正在神志昏迷地说胡话。森林里,妖魔在东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