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乔杰成了阔大少(第2/7页)

乔治少爷虽然还不到十一岁,穿的可是定做的骑马裤,底下有皮带子绕过鞋底扣住,脚上的靴子也十分精致,打扮得活像个成年人。他有镀金的马刺,金头的马鞭,领巾上还别着别针。他的羊皮小手套是冈特衣街上兰姆家铺子里最上等的出品。他的母亲本来也给他备了两条领巾,还为他缝了几件衬衫,特特的滚了边,可是撒姆尔回家看望妈妈的时候,里面都换了讲究的细麻纱衬衫了,上面还钉了宝石小扣子。她预备的一份东西太寒蠢,给撩在一边,大概奥斯本小姐已经把它们赏了马夫的儿子。爱米丽亚看见儿子换了穿戴,竭力叫自己觉得快活。反正孩子这样漂亮,她瞧着倒是真心的得意高兴。

她曾经化了一先令替他画过一个侧影,把它傍着另外一张画像挂在床头的墙上。有一天,孩子按时来探望妈妈。他骑了马在白朗浦顿的小街上跑,引得那些住在街上的人都像平常一样,凑到窗口来看他,羡慕他穿的使的都那么讲究。他满面得色,急急的把手伸到大衣口袋里(这件大衣是白颜色的,非常漂亮,上身还有小披肩和丝绒领子)——他把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红皮小盒子递给母亲。

他说:“妈妈,这是我自己出钱买来的,我想你一定喜欢这东西。”

爱米丽亚开了盒子,高兴得叫起来,抱着孩子,不知怎么疼他才好,一遍又一遍的吻着他。盒子里是他自己的肖像,画得很好看,可是寡妇当然觉得它还赶不上本人一半那么俊。他的祖父偶然在沙乌撒泼顿一家橱窗里看见陈列着的肖像,觉得很合意,就要那画家给乔杰画一张像。乔杰有的是钱,想着还要一张小的,就去问画师要多少钱,说是他想自己出钱画一张送给母亲。画师听了很得意,只开了一个很小的价钱。奥斯本老头儿听见这事,大声夸赞他,赏给他许多钱,比孩子买画花掉的多了一倍。

爱米丽亚这一下可真乐坏了;一比下来,老头儿那点儿高兴真不算什么。这件事证明儿子心上有她,使她从心里喜欢出来,觉得全世界的孩子谁也没有他心地忠厚。这以后好几个星期,她一想起他的孝心就快乐。枕头底下压着他的肖像,她睡也睡得香甜些。她一遍遍的吻它,对着它淌眼泪,瞧着它祷告。这低心小胆的可怜东西!心爱的人给她一点儿好处,她就感激不尽。自从和乔治分手以来,她还没有尝到这样的快活和安慰。

乔治少爷在他爷爷家里真威风。吃饭的时候,他神气活现的请太太小姐们喝酒。他的老爷爷看着他喝香槟酒的样子十分得意。他高兴得脸上红里带紫,把手拐儿推推邻座的人说道:“瞧他那样儿!这样的小家伙真是少有的。天哪!天哪!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梳妆盒子和刮胡子的剃刀了,瞧着吧!”

可惜乔治的这些把戏,只有奥斯本先生欣赏,他的朋友们却不大喜欢。考芬法官的话讲到一半,给乔治打断,以致于说的故事一点也不精彩了,心上很不高兴。福该上校瞧着小孩子喝得半醉,也并不觉得有趣。他的手拐儿撞翻了酒杯,把一杯葡萄酒都洒在托非中士太太的黄软缎袍子上面,事后还在旁边打哈哈,托非太太也不会因此感激他。她的第三个儿子比乔杰大一岁,在以林学校铁格勒斯博士那里念书,偶然回家,一到勒塞尔广场就挨了乔治一顿好打。这件事虽然叫奥斯本老头儿高兴非凡,却不能使托非太太对孩子有什么好感。为这件事乔治的祖父特地赏给他两基尼,并且说如果他能够照样痛打年龄比他大身量比他高的孩子,还有重赏。老头儿究竟认为打架有什么好处,我们很难说。他恍惚觉得男孩子多打打架,以后做人就经得起风霜,学得蛮横霸道,也是一件有用的本领。不知多少年来,英国孩子就受到这样的教育。孩子们中间流行种种坏习气,像欺侮弱小,待人残暴,不讲公道;然而为这些恶习气辩护的,甚至于称扬它们的,何止千万?乔治打败了托非少爷,又受到爷爷赞赏,十分得意,当然还想多制服几个人。有一天,他穿了一套花哨透顶的新衣服,神气活现的在圣·潘克拉斯附近散步,一个面包店里的学徒说了几句尖酸的话讥笑他的打扮,尊贵的小爷登时发起脾气来,拉下上身的漂亮外套递给他的朋友(这位朋友就是拖德少爷,住在勒塞尔广场的大可兰街,是奥斯本股分公司里一个小股东的儿子)——他拉下外套递给他的朋友,准备把面包店学徒痛打一顿。无奈这一回情势不利,乔杰反叫那学徒打了。他回家的当儿,真可怜,一只眼睛给打青了,漂亮的衬衫皱边上洒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全是他自己的小鼻子里流出来的。他告诉祖父说他刚和一个大力士交过手。后来在白朗浦顿,他也说起这次打架的情形,讲了一大篇很不可靠的话,把他可怜的母亲吓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