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布鲁塞尔(第3/7页)

利蓓加说道:“傻东西,不是乔治上尉,是奥斯本上尉。”将军恶狠狠的轮流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哦,奥斯本上尉!

跟某某地方的奥斯本家是一家吗?”

乔治道:“我们两家里的纹章是一样的。”他说的是事实;十五年前他父亲奥斯本先生置备马车的时候,曾经和一个专司宗谱纹章的官员商量过,在《缙绅录》里挑了一个纹章,正是某某地方奥斯本家的。将军听了不睬,拿起看戏用的望远镜(那时还没有双筒千里镜),假装细细的看那戏院。利蓓加看见他不时的把闲着的那只眼睛溜过来,杀气腾腾的瞧着乔治和她。

她对乔治加倍的亲热起来,说道:“最亲爱的爱米丽亚怎么啦?其实我也不用问了,瞧她多漂亮!她旁边的那位好太太是谁?看上去怪和气的。嗳哟,她准是你的情人,你这坏东西?赛特笠先生在吃冰淇淋呢,瞧他吃得多高兴!将军,咱们怎么没有冰淇淋呀?”

将军气鼓鼓的问道:“要我去给你拿点来吗?”

乔治道:“请让我去吧。”

“不,我想到爱米丽亚的包厢里去瞧瞧她,这宝贝儿真招人疼。乔治上尉,你扶着我吧。”说着,她对将军点了一点头,轻轻俏俏的走到穿堂里。只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瞧了乔治一眼,那表情含蓄无穷,非常的古怪,好像在向他说:“这是个什么局面你看得出吗?瞧我怎么开他的玩笑!”可惜乔治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他一面忙着做种种打算,一面得意洋洋的赞赏自己迷人的本事。

利蓓加跟她心上的人儿走到外面,将军立刻低声咒骂起来。他用的字眼那么难听,就算我写了下来,排字的也不见得敢把他们印出来。这些恶毒毒骂人的话全是从将军心里发出来的。人的心里竟能有这样的产物,有的时候竟会发出这么强烈的忿怒、怨恨和淫欲,倒也着实希奇。

他们的行为不但挑起了将军的醋劲,连爱米丽亚也不放心,一双温柔的眼睛急巴巴的瞧着他们。利蓓加进了包厢,飞也似的跑到朋友身边。她热情奔放,也顾不得这是众目所注的地方,竟当着全院观众的面——至少是当着将军的面,因为他正凑着望远镜向奥斯本这边的人瞪眼——跟她最亲爱的朋友搂抱起来。对于乔斯,克劳莱太太也拿出和气不过的态度来招呼了一声。她又夸赞奥多太太的烟水晶大别针和美丽的爱尔兰金刚钻首饰,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些金刚钻不是从高尔孔达买来的①。她一刻不得安定,转过来,扭过去,咭咭呱呱的说话,对这个人微笑,对那个人抿嘴。对面包厢里,酸溜溜的将军拿着望远镜对这边张望,她便对着望远镜做作,直到芭蕾舞开始的时候,才跳跳蹦蹦的回到自己位子上去。说到挤眉弄眼的张致,轻浮佻达的身段,戏里的舞女没一个赶得上她。这一次是都宾上尉扶她回去的。她说她不要乔治送回去,逼他留下来陪着最好的、最亲爱的小爱米丽亚说话。

①著名的金刚钻产地。

老实的都宾像办丧事的人一般,嗒丧着脸儿,一声不响的陪她回去。回来时,他对乔治咕哝道:“那女人真会装腔,扭来扭去,活像一条蛇。乔治,你瞧见没有,她在这儿的时候,一直在向对面的将军做戏。”

“装腔——做戏!什么呀,她是全英国最了不起的女人呢!”乔治一面回答,一面拉着喷香的胡子,露出雪白的牙齿,“都宾,你是个不通世故的人。喝,瞧她!要不了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德夫托哄得回心转意。瞧他笑得多起劲。天哪,她的肩膀多好看!爱米,人人都拿着花球,你怎么不拿?”

“唷,那么你干吗不给她买一个?”奥多太太这话说的合时,爱米丽亚和都宾都很感激她。这句话说过之后,两位太太再也没有鼓起兴来说什么别的。爱米丽亚的对头是在世路上混熟了的,她打扮得十分张扬,开口便是时髦话儿,把爱米丽亚一比就比了下去。就连奥多婆子,看见这么光芒四射的人儿,也自觉矮了一截,说不出话来,整个晚上没有再提葛兰曼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