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财主小姐引起的争吵(第2/5页)

乔治·奥斯本的好朋友兼护身神都宾,还有他自己的天良,都督促着他,因此他在外游荡了一些时候,又回到爱米丽亚身边来了。乔治的父亲和姊妹忙着替他说合这门了不起的亲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反抗。

奥斯本老头儿如果给人家一点他所谓的“暗示”,连最糊涂的人也不会看不出他的意思。譬如说他把听差一脚踢下楼梯,还说是给听差一点儿“暗示”,让他知道此地不用他了。他像平常一样,用又直爽又婉转的口气对哈吉思东太太说,倘若她监护的女孩儿和他自己的儿子婚姻成功,过门的一天就送哈吉思东太太五千镑一张支票。他管这话也叫“暗示”,自以为外交手腕非常巧妙。最后他又暗示乔治,叫他马上把财主小姐娶回家,口气里好像在叫管酒的开酒瓶,或是叫书记写信。

乔治得了这专制的暗示,心里非常不安。他现在重新追求爱米丽亚,正在兴头上,甜醇醇的滋味无穷。把爱米的举止相貌和那女财主的一比,越觉得要他娶这么一个太太实在太荒谬太气人了。他想,我坐了马车出去,或是在包厢里听歌剧,旁边坐了这么个乌油油的黑美人像什么样子!除了这条理由之外,小奥斯本和他爸爸一样固执,看中了什么东西,非到手不可;生了气,跟他父亲最严厉的时候一样蛮横霸道。

当他父亲第一次正式给他暗示,命令他拜倒在施瓦滋小姐裙下的时候,乔治支吾着想把老头儿应付过去。他说:“你老人家为什么不早说呢?现在不行了,我们随时就能接到命令开到外国打仗。等我回家以后再说吧,——如果我能回得来,到那时再谈不迟。”他接着对父亲申说,部队随时就要离开英国,做这事实在不合时宜,剩下的几星期,说不定只有几天,要办办正经事,哪能谈情说爱呢。他打仗回来,升了少佐,再谈这事还不迟。他志得意满的说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公报上要有乔治·奥斯本的名字。”

他父亲的回答是根据市中心的情报而来的。他说如果事情拖延下去,女财主一定会给西城的家伙们抢去。如果乔治眼前不能和施瓦滋小姐结婚,至少应该正式订婚,签一张订婚证书,等他回英国以后再行婚礼。再说在家里可以坐享一万镑一年的进款,何必上外国拼性命?只有傻瓜才要去。

乔治插嘴道:“你愿意人家骂我贪生怕死吗?难道为了施瓦滋小姐的钱就不顾咱们家的体面啦?”

这句话把老先生怔住了。不过他是打定了主意的,而且总得说些什么回答儿子,便道:“明天晚上你回家吃饭。凡是施瓦滋小姐到我们家来的日子,你就来陪着她。你要钱的话,去向巧伯拿。”这样一来,乔治娶爱米丽亚的打算又遭到阻碍。为这事他和都宾密谈了好几次。关于这件事情都宾撺掇他朋友走什么路,我们已经知道了。至于奥斯本呢,只要打定主意,碰了一两个钉子反而更加坚决。

奥斯本家里的主脑人物忙着串设计谋,黑姑娘虽是里面的主角,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真奇怪,她的监护,又是她的朋友,什么也不告诉她。在前面已经说过,她是个热肠子的急性人儿,把两个奥斯本小姐的一派甜言蜜语当做真心,马上和她们好得热辣辣的割舍不开。说句老实话,我看她到勒塞尔广场来走动,心里也有些自私的打算。原来她觉得乔治·奥斯本这小后生很不错。她在赫尔格爷儿俩开跳舞会的时候就很赞赏乔治的连鬓胡子;我们都知道看中他胡子的女人很不少。乔治的风度,骄傲里带几分沉郁,懒散中带几分躁烈,好像他心里蕴藏着热情和秘密,好像不可告人的痛苦磨折着他的心;他这样的人,看上去专会遭到意外的奇遇。他的声音深沉洪亮。哪怕他只不过请舞伴吃杯冰淇淋,或是夸赞晚上天气很暖和,音调也那么忧伤,那么亲密,倒像在对她报告她母亲的死讯,或者准备向她求爱。他父亲圈子里的时髦公子统统给他比下去了。在这些三等货里面,就数他是个英雄。有几个人笑他恨他,也有些人像都宾一样发狂的佩服他。如今他的胡子又起了作用,把施瓦滋小姐的心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