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王的克劳莱镇上的克劳莱一家(第3/5页)

他问道:“廷格老太婆,还有一个法定①呢?我给你一个半便士。找出来的零钱在哪儿?”

①英国最小的铜币,值四分之一便士。

廷格太太把小铜元扔下答道:“拿去!只有做从男爵的人才计算小铜子儿。”

那议员接口道:“一天一个法定,一年就是七个先令。七个先令就是七个基尼一年的利息。廷格老婆子啊,你留心照看着法定,基尼就会跟着来了。”

廷格太太丧声歪气的接口道:“姑娘,这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没错!因为他老是留心照看着他的法定。过不了几时你就会知道他的为人。”

老头儿还算客气,说道:“夏泼小姐,你决不会因此嫌我。

我做人先讲公道,然后讲大器。”

廷格咕哝道:“他一辈子也没白给人一个小铜子儿。”

“从来不白给,以后也不白给。这不合我做人的道理。廷格,你要坐下的话就到厨房里去拿张椅子来。咱们吃点晚饭吧。”

从男爵拿起叉子,从火上的锅子里叉出一条肠子和一个洋葱,分成差不多大小的两份,和廷格太太各吃一份。“夏泼小姐,我不在这儿的日子,廷格吃自己的饭,我进城的日子,她就跟大伙儿一起吃。呵,呵!夏泼小姐不饿,我真高兴。你怎么说,廷格?”说着,他们便开始吃他们清苦的晚饭。

吃完饭,毕脱·克劳莱爵士抽了一袋烟,后来天黑了,他点起锡油盏里的灯草,从无底洞似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纸,一面看,一面整理。

“我进城来料理官司,亲爱的,所以明天才有机会跟这么一位漂亮小姐同路做伴。”

廷格太太拿起麦酒罐说道:“他老是打官司。”

从男爵说道:“喝酒吧!廷格说的对,亲爱的,全英国的人,算我官司打得最多,赢得也多,输得也多。睢这儿,‘从男爵克劳莱对斯耐弗尔’。我打不赢他,不叫毕脱·克劳莱!这儿是‘扑特和另一个人对从男爵克劳莱’,‘斯耐莱教区的监理人对从男爵克劳莱’,地是我的,他们没有凭据说它是公地,看他们敢不敢。那块地并不属于教区①,就等于那块地不属于你或是廷格。我打不赢他们决不罢休,哪怕出一千基尼讼费我也愿意。亲爱的,这些全是案卷,你爱瞧只管瞧吧。你的字写得好吗?夏泼小姐,等到咱们回到女王的克劳莱以后我一定得好好的利用你。如今我们老太太死了,我需要一个帮手。”

①十八世纪以来,大户人家常想圈进教区里的公地,当作自己产业,不许村人在上面放牛羊啃青。

廷格说:“她跟儿子一个样儿,跟所有做买卖的都打过官司,四年里头换了四十八个听差。”

从男爵很直爽的答道:“她的手紧,真紧!可是她有用,有了她,省掉我一个总管呢。”他们这么亲亲密密的谈了一会儿,新到的客人听了觉得很有趣。不管毕脱·克劳莱爵士是块什么料,有什么好处,有什么毛病,他一点不想给自己遮瞒。他不断的讲自己的事,有的时候打着汉泊郡最粗俗的土话,有的时候口气又像个通晓世故的人。他叮嘱夏泼小姐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准备动身,跟她道了晚安,说道:“今儿晚上你跟着廷格睡。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克劳莱太太就死在那张床上的。希望你晚上好睡。”

祝福过利蓓加之后,毕脱爵士便走了。廷格一本正经,拿起油盏在前面领路,她们走上阴森森的大石级楼梯,经过客厅的好几扇很大的门,这些门上的把手都用纸包着,光景凄凉得很。最后才到了前面的大卧房,克劳莱夫人就在这间屋里咽的气。房间和床铺阴惨惨死沉沉的样子,叫人觉得非但克劳莱夫人死在这里,大致她的鬼还在房里住着呢。虽然这样,利蓓加却精神抖擞,在房里东蹦西跳,把大衣橱、壁橱,柜子,都打开来看,把锁着的抽屉一一拉过,看打得开打不开,又把梳妆用品和墙上黑黝黝的画儿细看了一遍。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那做散工的老婆子一直在祈祷。她说:“小姐,如果我良心不干净的话,我可不敢睡这张床。”利蓓加答道:“床铺大得很,除了咱们两个之外还睡得下五六个鬼呢。亲爱的廷格太太,讲点儿克劳莱夫人的事给我听听,还有毕脱·克劳莱爵士的事,还有其余别的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