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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尼从没有来过仓库。他从观众席下的侧门进去——观众席从三面包围了一个旧时的展牲场。此刻展牲场仍有一种期待的气氛,空旷而寂静,只有梁上几只鸽子在咕咕地叫。拍卖台后面是敞开的仓库,巨大的双扇门开着,里面是仓库和饲料室。

巴尼听见有人在叫:“喂。”

“在饲料室里,巴尼,上来吧。”是玛戈浑厚的声音。

饲料室是个快活的地方,周围挂着辔头和线条优美的鞍鞯之类,弥漫着皮革味。屋檐下的窗户满是灰尘。阳光泻入,蒸腾得皮革和干草气味更强烈了。一侧的阁楼门敞开着,里面是仓库的干草楼。

玛戈在收拾马梳和套马索。她头发的颜色比干草还浅,眼睛是盖在肉上的“验讫”印章的那种蓝色。

“嗨。”巴尼在门口说。他觉得那屋子有点像舞台布景,是专为来玩耍的孩子们搭建的。那么高敞,阳光从高耸的窗户斜照进来,像个教堂。

“嗨,巴尼,别走,我们二十分钟就吃。”

朱迪·英格兰拉姆的声音从上面的干草楼传来。“巴尼——早上好,等一会儿瞧我们中午吃什么!玛戈,你想到外面去吃吗?”

玛戈和朱迪有个惯例,星期六总把各种舍得兰马梳理一番,准备给孩子们骑,而且带午饭来吃野餐。

“咱们到仓库南边的太阳底下吃去。”玛戈说。

每个人都似乎过分快活。像巴尼这样有医院经验的人知道,过分快活对快活的人并不吉利。

墙壁上略高于人头的地方挂了一个马头骨,它俯瞰着饲料室,戴着眼罩,垂着缰绳,韦尔热家的赛马旗搭在上面。

“那是快影,在1952年的洛奇波尔大奖赛上得过奖,是我爸爸唯一得过奖的马。”玛戈说,“它太不值钱,不值得剥制成标本。”她抬头看了看骷髅头,“跟梅森像极了,是吧?”

屋角有一个鼓风炉和一个风箱。玛戈在那里生了一堆小炭火御寒,上面放了口锅,锅里煨着什么,有汤的气味泛起。

工作台上有全套的马掌匠工具。她抓起一把锤子,是那种锤头重把手短的马掌匠锤。玛戈凭她那粗壮的胳臂和结实的胸膛可以当马掌匠,凭她那特别突出的胸肌也可以做铁匠。

“你可以把毯子扔给我吗?”朱迪对下面叫道。

玛戈拿起一沓洗好的鞍毯,粗壮的手臂一挥,鞍毯便划了一道弧线飞上了草料楼。

“好了,我马上洗干净,就去把东西从吉普车上弄下来。我们十五分钟后就吃饭,行吧?”朱迪说着下了楼。

巴尼觉得玛戈在盯着,便没有去看朱迪的背影。地面有许多干草捆,上面铺着毯子可以坐。玛戈和巴尼坐了下来。

“你错过了小马驹,它们都到莱斯特的马厩去了。”玛戈说。

“我今天早上听见卡车声,是怎么回事?”

“梅森的事。”短暂的沉默。他们一向习惯于沉默,可这一次不习惯了。“好了,巴尼,你已经到了除非做点什么便再也说不出话的地步,我们俩是不是这样了?”

“就像闹了恋爱什么的。”巴尼说,这种不愉快的比拟悬在空中。

“恋爱,”玛戈说,“我可是为你准备了比恋爱好千百倍的东西,该死的。我们谈的是什么你知道。”

“不算少。”巴尼说。

“你如果不想干,而后来我们干成了,你可别到我面前来后悔,知道吗?”她拿那马掌匠锤敲着自己的手心,也许有点心不在焉,同时用蓝色的屠夫眼睛盯着他。

巴尼当年见过一些脸色,是靠读懂其中的意思活了下来的。他明白她说的是实话。“我们如果做了是不会后悔的。我可以非常大方一次,但也只一次。不过一次也就够了。你知道是多少吗?”

“玛戈,我上班时不能出事。我拿他的钱照顾他的时候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