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花(第2/3页)

“阿姐她……像高个子的爸爸那样……”

这天真的回答使园子不由露出了微笑。这时,即将落山的红彤彤的夕阳照在河堤上,散步回家的人们的身影全都倒向同一个方向。园子忽然听到自己身后响起重重的脚步声,不由回过头去,只见一位老绅士向她打招呼:“你好,在活动吗?”

“是的。”

“真是好天气,这样的星期天散步,真没的说。”

绅士似乎习惯于经常保持威严,他几乎是故意从自己那令人讨厌的容貌,尤其是从那密密的胡须间发出一种装模作样的和蔼声调。他的年龄将近五十,是个肥大的人,高高的礼帽靠后深扣在头上,双肩不时在完整地扣好纽扣的大衣下耸一耸,双手正确地分垂左右,似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会改变这种极其认真、清廉和严肃的姿态,令人感到他此刻在长满青草的河堤上踏着柔软小草的脚步也像在学校长长的走廊上发出的脚步声一样,极有规律,不快不慢。

一开始,园子听他说出自己从未听到过的亲切问候,一时竟慌张得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儿,她看看与自己并排而行的他的模样,发现他与平时那位惯于装模作样的水泽校长并无两样,才以平静的声调回答:“您也在散步吗?”

“不,去亲戚家有事,现在回家。”

“是吗。我从上野出来散散步。前些天跟您谈起的黑渊的儿子就是这一位。”

园子看了看秀男,说这位老绅士就是自己供职的某女校的校长,还文静地帮他摘下帽子,让他向校长敬礼。水泽校长慈祥地微笑着询问了秀男的年龄,接着又对园子谈开了,从有关儿童教育方面的意见扯到女子比男子更适合当家庭教师,等等。园子认识水泽已经三年了,不过,除了在学校的教员室谈论校务之外,从未听他谈过这样亲切的话语,因此,她一直以为校长是个十分严厉甚至苛刻、可怕的人物。然而,眼前的校长以一种轻柔、和蔼的声调与自己畅谈,使以前认为他苛刻的园子心里感到校长似乎还具备一种不寻常的慈祥气质,作为一个妇女教育家,可以说他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园子连最初校长亲切地招呼她时,自己产生的奇妙的不快也完全忘记了,随着交谈的深入,她竟大胆地谈出了平时自己想到的有关女子教育方面的意见——从当今女子教育方针的过于消极一直说到想进一步推动和发展男女两性的清白、圆满的交际关系。

这时,水泽校长说:“当然,我也这样认为。”他对园子的意见略加赞同,接着又道出了自己的苦衷:我也想坚决地采取积极的方针,可是,社会的形势尚未成熟,所以还不能断然冒进。无论是谁,当他把蕴藏在心底的意见发表出来,又受到对方的欢迎,这时的愉快是难以忘怀的。园子的心情自然地舒畅了,情绪振奋,忘记再去深究校长的真心究竟是什么。

她说:“我真不知该怎么说,让我不客气地直抒己见,那么不满意的地方还很多。如今的妇女教育家把服装以及所有妇女的装饰都当做奢侈品加以猛烈攻击,结果使一般的女学生以为粗俗比质朴更好,比如她们蓬着干燥的头发,不去梳岛田式或其他美丽的发髻,完全破坏了女性美,还自以为得意,我觉得这真是一大憾事。再说,我最担心的是这种只知奋发追求学问,却缺少女性自然温柔美的人,将来结婚后是否能尽到妇女最重要的义务。所谓妇女对社会的义务,一般说来就是慰藉丈夫、当好内助、建设圆满的家庭,除此以外别无其他。所以,我对这一点很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