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她继续向前走,路过助老会商店那满是灰尘的橱窗,里面陈列着已经去世的老人的小摆件,已经关门的市民建议服务中心,一家好像只卖孜然和炼乳的亚洲杂货店。她停在了时髦大叔的橱窗外,看着她六周之前卖给他们的永恒戒,现在已经上架,标注的价格是他们给她的三倍。这就是个流氓的游戏,她心想。当我再年长一些,我也要开一家自己的当铺。那就是一台合法的印钞机。

在新的熟食店门外,一个和她妈妈一样年纪的妇女——如果她妈妈还活着的话——停下来听到她背包里传来了手机的铃声。从包里掏出手机,避开了街道去接电话,背包盖就那么不安全地打开着。就好像它们在诱惑我,雪儿心想,就好像它们听到了我的心声。

一位老妇人,赤褐色的假发已褪色成生锈了的淡紫色,拖着一个拉杆包经过了她,皮质钱包半露出她花呢外套的口袋,尽管在这么热的天她还穿着厚外套。容易得手的对象,雪儿想着,而后想到了她的奶奶,在托克斯泰斯跌倒在地板上,胯部到现在还没恢复。于是她伸出手拉了拉老妇人的衣袖。

“打扰一下,亲爱的。”她说道。

老妇人用她已经褪色的蓝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上唇和下巴上长着像保险丝一样的毛发。雪儿微笑着,鼓起勇气说道:“你可不想让那东西就这样露在外面,这样很容易被人偷走的。”

她发现那妇人很费力地想听懂她的口音。他妈的,她心说,我不就是利物浦人嘛,又不是来自纽卡斯尔什么。

她指向那个钱夹,等着老妇人向下看,终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因为她正用她那关节已凸起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把钱夹往口袋深处塞了塞。我才不想变老呢,雪儿想着。无论如何我也不想那样活着,浑身散发着臭气,胸部都快要耷拉到膝盖了,而且即便在这么热的天也不能让自己保持温暖。

那老妇人看向她,回报给她一个缺牙少齿的微笑:“谢谢你啊,亲爱的。”那浓重的伦敦口音在雪儿听来既让人费解又有些刺耳,就像那妇人听到利物浦口音一样。“你可真是个好人。”

“没关系的。”雪儿答道。

“现在这年月啊,没多少年轻人愿意操这个心啦。”老妇人说道,雪儿立刻就意识到,她帮助了一个健谈的老太太,但已经太晚了。“你们这些人各个都匆匆忙忙的,你费心停下来让我挺意外的呢——年轻人啊都那么自私。”

她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充满感激变成了责备。我的天啊,雪儿心想,怎么每次做件好事都要受这样的罪呢。

“在那个时代啊,我们都很尊敬老年人的,”老妇人说道,“如果我们不尊敬老人,大人们就会过来扇我们耳光的。”

雪儿翻了翻白眼,急于结束这段对话:“现在可不允许这么做了,那是违法的。”

老妇人抿上了嘴,看上去有点像猫屁股。一点都不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一点都不像她的奶奶。她总是好奇人们是怎么相信上了岁数就一定会表露出某种慈祥的气质,尽管他们如此确信——如果她在葬礼上听到的那些陈词滥调都属实的话——好人去世得都早。“那可真遗憾啊。”那老妇继续说道。

雪儿考虑要不要把她的拉杆包推倒,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说道:“不用放在心上,不客气。”她的语气有些尖锐,摇了摇头继续赶路。这年月如果你年轻的话你怎么都是输,做事被骂,不做事也被骂。她从克诺索斯小超市外面的陈列架上顺手拿了一个苹果,转过街角走上比奇克罗夫特路,停下来脱掉了她的外套。今天真是热啊,太热了。她本想把假发也摘掉,但她还是觉得要小心行事。英格兰没有什么地方是为这样的热天气设计的。走了这么长的路才差不多绕回到她下车的地方,这实在是太蠢了。如果她能跨过火车站的那封锁链,她本应该很快就到家的。在花园的栅栏那儿甚至有个缺口可以直接通往铁路的路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