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间冥道(第3/23页)

乍听到温孤苇余身在人间冥道的消息,居然会失措、恐惧、惊怔以致落泪,真的是过了太久的悠闲日子,连以往的胆气与诛灭奸佞的豪气都一并埋葬了吗?

昔日骁勇斗狠的西岐战将换作了今日畏首畏尾心生怯懦的女仙,尚父泉下有知,该是何等唏嘘失落?

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了尚父,都绝不能后退半步。

如此想着,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长吁一口气,这才起身。

穿好中衣之后,先将自己的白色外衫拎起展开,见确实脏得够呛,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衣服丢下,去到一旁将包着新衣的包袱打开。

略略翻拣,三套襦裙一件狐裘大氅,都是上好的料子,端木翠捡了件银白暗压团花的襦裙穿上,外头罩上浅紫滚银边的褙子,又将掌宽的锦绣玉环绶带系于腰间,去到铜镜之前,细细看过。

她先时在瀛洲所着,都是上界织女所制的天衣,《灵怪录·郭翰》中记曰:“天衣本非针线为也”,后人衍为“天衣无缝”,是以乍穿到这种细密针脚的衫裙,只觉好生新奇。况且宋时衣着与商末已大为不同,更加纤细雅致些,褙子旁缀飘带,平添几分柔美,左右端详,竟是再合身不过了。

端木翠心下欢喜,因想着:我说展昭不会挑衣,倒是冤枉了他。

转念又一想:穿上衣服好看要人美衣服也美,衣服好看是人家裁缝师傅的手艺好,长得好看一大半是娘的功劳一小半是自己争气,横竖跟展昭是没什么关系的。

出得门来,四下一片静寂,想来时辰不早,旁人皆已睡下了。

路过展昭房间时,忽地瞥到门缝底下透出晕黄的一线光来,不由心中好奇:展昭还没睡吗?

如此想着,便欲上前叩门,手刚挨到门扇却又收了回来,念头一转,眼底露出促狭坏笑,伸手捏了个穿墙诀,有心要进去吓吓展昭。

哪知穿过门去站定,却没有等到预计的惊讶之声,抬眼一看,展昭倒是在屋,只是枕臂伏于桌案之旁,已然沉沉睡去,另一手搁在桌上,手中兀自握着一卷书册。

端木翠心中叹气,原先设计好的场景没有上演,难免有些蔫蔫,因想着:哪有这样的人,要睡便好生上床睡觉,一边厢假充斯文挑灯夜读,一边厢埋头睡觉,害我劳心劳力,白白穿墙一把。

没好气之下,转身便欲离去,忽地又想到什么,伸手拭了拭展昭衣裳,不由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也不知美个什么劲。

其实展昭穿得倒未必单薄,只是冬日夜冷,白日着衣到了夜间便显得颇为不足。

端木翠四下打量一番,正看到床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不由露出笑意来,伸出手来冲着被褥挑了一挑,又指指展昭,接着两臂微拢,作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说来也怪,经她这么一比画,那被褥倒当真慢慢四下展开,接着晃晃悠悠,向着展昭覆将过来,四角微拢,披盖在展昭身上。

端木翠犹嫌不足——日常披衣,草草一盖,未覆之处甚多,的确也不见得暖到哪去——是以继续伸手指指画画,指点那被褥左挪右移上下贴合,直到把展昭包得如同襁褓中的婴孩,这才满意。

彼时烛光柔润,打眼看去,展昭剑眉轻展,鼻如玉柱,唇似涂朱,面部线条坚毅不失俊美,端木翠心中一动,因想着:没想到展昭竟生得如此好看。

如此一想,倒不愿就此离去了,就近在展昭旁侧的凳子上坐下,支颐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展昭,一双美目扑闪扑闪,细密长睫便如小扇子般一上一下。

大家不要以为端木翠被展昭半夜三更喷涌而出的外在美震住走不动路了,错乎哉,大错也,她现在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展昭的那根红线已经被解去了,要给他牵个怎样的姑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