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喵喵喵

“方怀, 这是董教授, ”工作人员把他领进去,介绍道,“我国著名昆曲艺术家,目前在南市戏曲学院——咳。”

那是个穿一身唐装的老人,他已经满脸皱纹了,但坐着时仍然是脊背挺直的, 坐在轮椅上,目视前方,眼神非常清明。

正是董如澜。

“董教授, 您好。”方怀怔了怔,对他微一点头,“我叫方怀。”

这次中秋节的加班实属突然, 是为了决定方怀的首张专辑——就是那张连题目都还没定的专辑。因为方怀在《恒星之光》里的惊艳戏腔,大家有考虑过在这张专辑里加入昆曲的元素,想请几个业内人士帮忙。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董教授亲自联系了工作人员。

董教授仿佛陷在某种久远的回忆里,视线定定地落在茶杯上,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挪到方怀脸上。老人的视线自他眉梢到唇角一寸寸描摹过, 片刻后,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怀,你好。”

他的嗓子保养的很好, 单从腔调咬字就能听出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上了年纪, 此时听起来还是很好听,像是上好的绸缎。

一个年轻人跟在董如澜旁边,是他的曾孙,叫董初。此时董初给方怀倒了一杯茶,对他善意地笑了笑,示意他坐。

“方怀的‘怀’,”董如澜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同他聊天,“是‘怀瑾握瑜’的‘怀’?”

方怀对面前的老人有种莫名的亲切与熟悉感。他一边听着董如澜的声音,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一边回答道:

“不是。”

“是……”方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是‘怀璧其罪’的‘怀’。”

这是方建国说的。

方怀十几岁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名字太草率了——‘怀璧其罪’的寓意听起来并不好,但他本人不是很在意这个,也没多说什么。

“怀璧其罪。”董如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这个词哪里刺激到了董教授,他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去,颤抖着手拭了拭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董初立刻上前去帮他顺气,倒茶。

“董教授?”方怀有点无措地站起来,“我……抱歉。”

“没事,不怪你,”董如澜平复了呼吸,说,“人老了,经不起这些了。”

也没有人问‘这些’是哪些,大家知道董教授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一定是经历过各种辛酸而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的。

“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董如澜笑得很温和,随意道,“那会儿你和你爷爷去大剧院,我唱的是《桃花扇》,记得吗?”

“《桃花扇》?”方怀微一扬眉,重复道。

“您糊涂了。”董初一愣,小声说,“《桃花扇》……”

董如澜最后一次唱《桃花扇》是在四十年前了,这最后一出桃花扇送给故友,后来故友远走他乡,他也便不再唱。四十年前,方怀还没出生,又怎么可能和爷爷去听董如澜的桃花扇。

“是,是,”董如澜如梦初醒,点了点头,“我老了,记错了。”

方怀握着把手的手却忽地紧了紧,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惶恐,又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一些画面一点点缠绕串联起来,废弃的大剧院,潮水般的掌声,旦角的唱腔。

还有大剧院门外,方建国带着他在等人,穿着军服的青年和一身戏装的少年笑着走向他们。

董如澜的年龄比方建国年轻些,他最后一次唱《桃花扇》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那一年他刚娶亲、大儿子都没出生。那时候方建国和林殊恒已经接近三十了。

历史书上有记载董如澜,董如澜和林殊恒认识,是好朋友。董如澜年轻时曾经代表国家远赴俄国演出……

董如澜和林殊恒,怎么认识的?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有交集,从年龄到生活层次,都没有相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