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着急

或许是因为这次行动并不适合见光,等许家人收到消息的时候,许凤佳已经上了船,正在回京的路上了。才过了上元节,他就已经到了京城,倒是恰好避过了正月里一系列烦琐的庆祝活动。

从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七娘子年年过年都躲得清闲,顶多是随着大太太四处吃吃春酒,如今自己也成了命妇了,才晓得正月对一个朝廷诰命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休息的时令,正月初一进宫朝贺,初二走走亲戚,初三回个娘家,初四开始春酒一路吃到上元节——这还是她没有管家,不用操心年礼往来,饶是如此,身为世子夫人,七娘子也不得不跟在倪太夫人身边应酬,又有不少回京过年的许氏族人要见,一整个年过下来,人倒清减了些。

因宫中太后犯了老毛病,权仲白又不在京城去了西域采药,皇宫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七娘子也不过是和六娘子遥遥对视了几眼,并不能私室独处,又与皇后应酬了几句,便没能再进宫请安——根本连太妃的面都没有照上。太夫人似乎也并不介意,这一向见面虽然还是不咸不淡,却也没有过分拿捏七娘子。

虽然在许家已经住了两三个月,但七娘子始终没有觉得她真正地融入了这个家庭。

她的生活是单调而平静的,每日里起来给两个老人家问了安,便回到明德堂陪着四郎、五郎坐一坐。两个孩子有什么事,自然会上报到立夏那里,立夏也拿不了主意的时候,再由七娘子来做主。大少夫人、四少夫人同五少夫人,再没有上明德堂来走动的,得闲了抱着两个孩子进清平苑给许夫人看看,回明德堂自己读书写字,绘画抚琴,虽清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浮”。

看着再没意义的陋规,其实也都有它的道理。七娘子不禁就无奈起来,如果她和许凤佳在成亲当晚圆房,现在势必是另外一番景象。至少许夫人会积极地想要自己接过管家的棒子,而五少夫人同倪太夫人的态度,也不会只是这么温和的疏远。

并不是她喜欢争斗,只是这三个月宁静,毕竟是偷过来的,七娘子也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休息,就好像一场被无故拖延的大戏,迟迟不能上演,让主演者本人,都有不自觉的焦躁。

就在这样复杂的思绪下,正月十六日她从孙家回来时,明德堂里,就有了男人的声音。

许凤佳并没有在西三间呆着,而是开了西五间的门,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其中有好几个男声在说话,七娘子才进了明德堂,就皱起了眉。

把男眷带进自己起居的地方,也太荒唐了吧?

接着就看到中元带了两三个丫鬟出了屋子,手中还捧了大银盆,盆边搭着细白布——上头俨然是带了几抹触目惊心的红。

七娘子的眉头一下就拧了几个结。

“世子爷到家了?”她低声问。

中元冲七娘子匆匆点了头,将手中的银盆交给身边的小丫鬟,才规矩福身,“少夫人回来了。世子爷是两个时辰前进的家门,先到梦华轩和国公爷说了话,刚才进门换药。有几个宫里的太监侍奉着,我们不过是打打下手。”

到底是七娘子使出来的人,这几句话干脆利落,一下就把许凤佳进府后的几件事都交待出来了。

七娘子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宫中内侍进出内帏,虽然也有些古怪,但并不能说犯了忌讳。

她朝着西五间走了几步,又返回身来,不自觉摸了摸头顶插戴的头面首饰。

“你去给世子爷行个礼,”她打发立夏,“就说我回屋了,问世子爷怎么受伤了?一会儿我过来看世子爷。”

立夏就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七娘子瞪了她一眼,这才返身进了西三间。

拆了头面,换下了命妇华服,进净房稍事洗漱,立夏也就回来复命。“世子爷说,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赶路急,伤口有些绽线,一会儿还要进宫请见皇上。少夫人不必等他一道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