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龃龉

到底是人口少,虽然东西多,但好在大太太身边的能人不少,药妈妈、王妈妈、梁妈妈还有叔霞,都是能沉下心做事的好帮手,不消三数日,杨家就在小时雍坊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宅门口也挂上了宝信堂杨的牌匾,大太太一边打发人往江南报平安,一边又派人给秦家大舅请安,二娘子、五娘子,甚至于宫中的六娘子,也都遣人上门问了安。

京中的亲朋好友也自然有问安信送到,只是碍于大太太还在孝中不能赴宴饮乐,才无人上门相请,大老爷却是已经收了不少邀宴问安的帖子,只是他到京第二日就已经派人到吏部注册,皇上立刻召见,这几日已经忙了起来,一时无暇与亲友们会见罢了。

在外办事的男人没空,是很自然的事,往往这时候就要女人出面外交,只是大太太刚过热孝,亲朋好友也多少因为秦帝师的丧事带孝在身不便相见,秦大舅又是个古板人,虽然时常遣了管家过来问好帮忙,但除却公务外,全家人是再不出门一步的,大太太也深知他的性子,越发不敢随意外出拜见,杨家的内宅,就反常地冷清了下来。

“难得上京,谁想到你二姐要守孝,五姐又是五六个月的身子,不好走动,我们带孝的人家,只有在家待客,没有上门拜访的道理。”大太太就和七娘子诉苦,“反倒觉得冷冷清清的,好像在京城举目无亲似的!”

其实以大太太出嫁女的身份,虽然也要服一年的齐衰丧,但终究是以夫家为主,往往过了头半年的孝期,也就可以出门走动——这礼教虽然是礼教,但也没见哪个孝子头一年丧期里是不洗澡的——真要这样讲究,大太太现在应当还在苏州服丧呢,毕竟随着社会的需要,总有种种变通的办法。只不过秦大舅就在左近,大太太不敢放肆罢了。不然,七娘子私心揣想:以她老人家的性子,只怕是才上京,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探望五娘子了。

虽说不好见面,但到底是在京里,二娘子与五娘子三不五时就派人回来请安,不是送鲜果就是送时蔬,还有帮着大太太安顿家业,联系店铺介绍可靠的买卖人……到了十月底,满了百日热孝,二房近年来得宠的良姨娘,也就上门请安了。

“知道太太身上带了重孝,就不敢上门求见,”良姨娘是当年大太太送上京的美人儿,对着大太太说话,不期然就多了一份亲近,“掐着日子算着太太出了孝,这不就赶着上门了。”

大太太不由得和七娘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人都有些笑意:下人上门,自然是无所谓带孝不带孝,良姨娘这样说,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也罢,二房水浑,有个那样的主母,当姨娘的心里有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身为良姨娘的旧主人,大太太自然不会往她的头上泼冷水。

拉了几句家常,大太太就问良姨娘,“说起来,敏哥媳妇过门的时候,我们不在京里没能见一见,还当今儿会跟着你一道上门——”

良姨娘面上就微微露出了些尴尬,“大少奶奶这一向都在娘家陪侍亲家老夫人,您也知道,这亲家的几个女儿都早夭,唯独大少奶奶一个独苗,老夫人疼得和心头肉似的。我来之前也往亲家那头送了信,大少奶奶说,亲家老夫人这几天病势沉,就不出门给您问安了,改日,在上门赔罪……”

亲大伯、大伯母上京,又是高升了做阁老来的,大少奶奶居然也有胆子托故不上门拜见。她和敏哥的感情如何,也就不问可知了。

大太太略略露了沉吟,“当时没过门的时候,我恍惚听说,这一位……”

良姨娘就笑,“这——毕竟是少爷的家事,我们做姨娘的也不好多打听,不过少奶奶进门也有快一年了,倒是在娘家的日子多,在夫家的日子少。少爷也很少进她的房门,更不大管大奶奶的事,倒是从苏州带来的通房南音更有宠些,最近也有了身孕。瞧大少奶奶的意思,也不怎么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