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种疏散(第2/9页)

就在这时,听到亚杰学了话片上唱的京调“马前泼水”,老远地唱了回来,他唱着:“……正遇着寒风凛冽,大雪纷纷下,无可奈何转回家。你逼我休书来写下,从此后鸳鸯两分差,谁知我买臣洪福大,你看我,身穿大红,腰横玉带,足登朝靴,头戴乌纱,颤巍巍的还有一对大官花……”他必得将这一串朱买臣自夸之词唱完,方才停口,已是在大门外站着很久了。区老太太未曾等他敲门,便上前将门开了。亚杰站在门洞下,继续的又唱起来,“千差万差你自己差……”老太太笑着喝道:“老三,你疯了?”亚杰这才停着没唱,走进来代母亲关闭了大门:因笑答道:这年头不疯不行,你老人家可相信这话?“他说着话走到堂屋正中,见老太爷日衔了旱烟袋,正端端的坐了,一语不发;那烟袋头上燃着的烟丝,烧出红焰,闪闪有光。这可见老父正在沉思着抽那烟,这就发动了自己心里一番感触,便肃然在他面前站着。”

区老太爷又沉思了约莫两三分钟,这才向亚杰道:“言者心之声,你唱着这‘马前泼水’的戏词回来,我就知道你遭遇着一些什么。可是我得告诉你两句切实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却不必把这种儿女问题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耽误自己的前程。”亚杰笑道:“你老人家知道了就很好,免得我说了。我唱着这戏正是自宽自解,并不丝毫灰心,我还是干我的。明天一大早就走,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没有?”

这句话问得区老太爷心有所动,在端坐之时,却睁眼看了儿子一看,好像含住了一包眼泪似的,随着把眼皮又垂下了。因道:“作生意买卖,我根本是外行,关起门来,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发国难财的玩意,我更是不会打算。我不说近墨者黑,说个近朱者赤吧,这一些临机应变的生财之道,让你跟着同行去实地练习,由你自己作主了。我所顾虑的,倒还是你自己的健康问题,这一路都是古人所认为瘴气最重的所在,现在我们知道是疟疾传染最严重的区域,万里投荒,你可要一切慎重……”他日里说着话,眼睛可不看儿子。

亚杰站着,把手笔直垂下,头也低着,有五分钟不能答复老父的话,突然抬起头来笑道:“这条路现在是我们的后门,来往的人就多了。虽然去万里不远,可是说不上什么蛮荒。而况这一路现在有了医药设备,可以说疟疾已不足介意。”区老太爷道:“唯其如此,所以我再三的叮嘱你,天下唯有不足介意的所在,最容易出毛病。”亚杰道:“是,父亲说的这些话,我紧记心上就是。”区老太爷不说什么了,亚杰默默站在他面前很久。区老太太也是默然的坐在一边椅子上,看到他父子都不作声,而且也都带了三分酒意,便向前扯了亚杰的衣襟道:“好了,你去休息吧,至于你那简单的行李,我早巳替你收拾停当了。”亚杰道:“我暂时不能睡,我等着二哥回来,有几句话和他商量。”老太太道。“我也是这样惦念着,这时候他还不回来,大概十点钟了。”亚杰默然了一会子,因道:“其实他心里比哪个也难受,也着急,他并不是忘了回家,我就很不愿意用话去刺激他。”

亚男睡在屋里,并没有睡着,正在听他们说些什么,这最后一句话,觉得亚杰是对她自己而发。她为了亚杰明早就有远行,也没有敢回答,不过她心里想着,等亚英回来,却得和他交代一声,自己并非有意刺激他。谁知醒着躺在床上,直听到楼上西门家的钟打过十二点,也不见敲门声,如此也就无须再去等他了。

次日早上,区老太太第一个起来,点着灯火,便在厨房里生火烧水。亚男怜惜老母受累,也不能不跟了起来。这样的惊动了一家人起床,天色依然不曾大亮。区老太太煮好了两碗大面,送到桌上,向老太爷笑道:“你爷儿俩用些早点吧。”区老太爷在堂屋里坐着,望着亚杰收拾行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