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6页)

“恐惧。那个年代特有的深深恐惧,不信任,怕被发现而忧虑不安,生命和生计处于威胁之下的焦虑。艾拉是不是真相信留住伊夫就能保护他?可能不会。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用的巧计后来怎样了呢?他听到她称新扩建的房间为‘西尔菲德的房间’,这可就扼杀了他的巧计。他听到她在外面和挖土的人说,‘西尔菲德房间这样’,‘西尔菲德房间那样’,她容光焕发地回到屋里,很快乐,艾拉却已经变了。‘你为什么这么说?’他问她。‘你为什么说那是西尔菲德的房间?’‘我没这么说啊,’她说。‘你说了。我听见了。那不是西尔菲德的房间。’‘好吧,她会住在那里。’‘我以为不过是间大后房,新的起居室。’‘可是有长沙发啊。她住那儿,睡长沙发吧。’‘会吗?什么时候?’‘哦,她来的时候啊。’‘可是她不喜欢这里。’‘可是房子整修漂亮了,她就会喜欢了。’‘那就见鬼去吧,’他说道。‘这房子不会漂亮了。这房子会很差劲的。去他妈的这工程。’‘你为什么对我这样?为什么对我女儿这样?艾拉,你怎么回事?’‘完了。不装修了。’‘可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受不了你女儿,你女儿也受不了我——这就是为什么。’‘你怎么敢说针对我女儿的话!我要离开这里!不待在这里了!你这是虐待我女儿!我不允许!’她拿起电话叫了辆本地出租车,不出五分钟她就走了。

“四小时以后他知道了她去了哪里。他接到牛顿经营房地产的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她要找弗雷姆小姐,他告诉她弗雷姆小姐不在,她就问他可否带话给弗雷姆小姐——他们看的那两处漂亮的农舍可以买了,随便哪一个都很合适她女儿,她下周末可以带他们去看房子。

“伊夫离开以后,花了一个下午为西尔菲德在苏塞克斯镇找一处夏天住的房子。

“就在那时艾拉给我打了电话。他对我说,‘我不相信。给她找那里的房子——我不理解。’‘我理解,’我说。‘对于不会好好对孩子的妈妈来说,一切都是没有尽头的。艾拉,是时候离开,该走向下一个荒诞了。’

“我坐上车,开到木屋。过了一晚,次日清晨带他回到纽瓦克。伊夫每晚都打电话到我们家,求他回去,但是他对她说就这样了,他们的婚姻结束了,电台重新开始播放《自由勇敢者》后,他和我们住在一起,坐车去纽约工作。

“我对他说,‘你和所有其他人一样要由这事来决定了。你会和其他人一样或者被记下或者不被记下。你娶的这个女人不会保护你回避即将发生的任何事,也不会保护你的节目,或者其他任何他们决定要消灭的人。迫害赤色分子的人在活动中了。没人能长期骗过他们,哪怕是有四重身份。有没有她他们都会抓住你,但是没有她你起码可以在危急时刻不被无用之人所阻碍。’

“可是,几周过去了,艾拉越来越不相信我说的是对的,多丽丝也这么认为,内森,也许我是不对。也许,如果他为了自己所算计的原因回到伊夫身边,她的光环,她的声望,她的关系可以合力挽救他和他的事业。这是可能的。可是靠什么来从这场婚姻中挽救他呢?每天晚上,洛兰回她房间以后,我们就坐在厨房里,我和多丽丝一遍遍讨论同一个理由,艾拉就听着。我们聚在餐桌旁喝茶,多丽丝会说,‘他忍受她的胡闹也有三年了,有时候没有正常的理由,他也忍了。如今总算有个正常的理由了,那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忍三年呢?不论动机如何,是好还是坏,他一直以来从没急着真正结束这场婚姻。现在做她的丈夫可能会对他有所帮助,他为什么要去这么做呢?如果他能挽回一些利益,至少他和这两位荒诞的结合就不会是白费一场力气了。’我就说,‘如果他回到这个荒诞的组合,他会被它摧毁。这关系也不只是荒诞。其中一半时间他很痛苦,不得不到这里来睡。’多丽丝又说道,‘他上了黑名单会更痛苦。’‘无论怎样艾拉最终都会上黑名单。他口不择言,再加上他的背景,他逃不过去的。’多丽丝说,‘你怎么就能确认每个人都会这样呢?整件事一开始就很不合理,没有道理——’我就会说,‘多丽丝,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十五或二十个地方了。总会发生的。不可避免。等发生了,我们就知道她站在哪一边了。不是他这一边,而是西尔菲德那边——保护西尔菲德不受他的事的影响。我说还是了结这婚姻和它带来的不幸,接受他不论身在何处终会上黑名单的事实。如果他回到她身边,他会和她打架,和她女儿斗争,不多久她就会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那会让事情更糟。’‘伊夫吗?明白什么?’多丽丝说道。‘现实似乎一点也引不起弗雷姆小姐的注意。现实何以如今倒出头了?’‘不是,’我说,‘冷嘲热讽地利用人,寄生虫般诈取他人利益——都太有辱人格。我不喜欢,也是因为艾拉做不了。他直率,冲动,直接。脾气暴躁,他做不到。等她发现他在那里的原因,她会把事情搞得更痛苦更混乱。她不必自己去弄明白——有人会为她做的。她的朋友格兰特夫妇会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做了。艾拉,如果你回去,你会做什么来改变你和她生活的方式呢?你得当个拍马屁的,艾拉。你行吗?就你?’‘他只会机灵点,自己过好,’多丽丝说。‘他做不到机灵和自己过好,’我说道。‘他永远都“机灵”不了,因为那里每件事都让他发疯。’‘可是,’多丽丝说,‘失去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在美国为他的信仰接受惩罚,他的敌人占据上风,这会让艾拉更疯狂。’‘我不喜欢那样,’我说,多丽丝也说,‘可是你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如今你在利用这个让他做你一直想要他做的事。胡说什么利用她。利用她——她就是这个用处嘛。没有利用,那婚姻还算什么?婚姻中的人被利用一百万次以上。一个人利用另一个人的地位,一个人利用另一个人的钱财,一个人利用另一个人的外貌。我认为他该回去。我认为他需要一切能得到的保护。正是因为他冲动,因为他脾气暴躁。他正身处一场战争之中啊,默里。他遭到攻击。需要掩护。她就是他的掩护。因为彭宁顿是个同性恋,她难道不是彭宁顿的掩护吗?眼下就让她做艾拉的掩护吧,因为他是赤色分子。让她为什么事派点用处吧。我看不出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他扛过那架竖琴不是吗?他为她做了他能做的。现在让她做她能为他做的事吧。如今,运气使然,纯粹出于环境需要,这两个人最终总算能做点除了抱怨艾拉和相互争斗以外的事了。她们甚至不需要有此意识。不需付出努力,就能帮上艾拉。这又有什么错呢?’‘他的荣誉有问题了,错就在这里,’我说道。‘他的正直就有危险。这都太让人羞愧。艾拉,我和你为加入共产党的事吵过。为斯大林和苏联吵过。我和你争论但于事无补:你对共产党很忠诚。那么,这种折磨就是忠诚的一部分。我不愿想象你奴颜婢膝的样子。也许是到了丢弃所有羞辱人的谎言的时候了。这婚姻是个谎言,那政治党派也是个谎言。两者都使你大大小于真实的你。’